从大雪洞出来,徐佑卧床休息了三日,为他把脉开药方的是李长风的弟子,名为李易之,也是之前扬州治捉鬼灵官李易凤的师弟。
自宁玄古以无上玄功出手压制住那道朱雀劲,徐佑若不强行运功,或受到强大的气机牵引,体内再无任何异状,丹田和经脉跟常人无异,除非孙冠或李长风亲自出手,否则的话并不怕被人发现端倪。
李易之的医术连李易凤都比不上,自然不会给徐佑惹来麻烦,开了几服安神的药,叮嘱他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班雨星坐在床边,担心的道:“祭酒没大碍吧?卫大祭酒扶你出来的时候,我都吓坏了……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佑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或许是阴气太重,我虚不胜寒,一时心悸,这里,”他指了指脑袋,“彻底不清醒了!”
天师宫。
孙冠站在宫后的悬崖边,欣赏冬季的第一场大雪,冰挂将苍松妆点的晶莹剔透,飞流直下的瀑布也仿佛凝固了时间,静止在山川河道之间。
这时的鹤鸣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天宫仙府!
卫长安距他三尺之地,正在汇报关于徐佑的事,道:“千眼窟对林通的作用有限,他口诵道经,安然钻了过去。只不过到了石林,弟子不察,让他擅走了一步,这才差点闹出祸事,还请师尊责罚!”
“李易之去看过了?”
“是,身体无恙,受了点惊吓,吃几服安神药就好!”
孙冠双手收拢袖中,锦缎峨袍,温和富态,身上浑没有一点位列当世三大宗师的气势,道:“林通不会武功,却依着精湛道法过了千眼窟,可知大道无形,殊途同归,并非只有武道可以到达天人至境。长策当年初入大雪洞,在千眼窟被摄去心神,狂躁无状,几近疯魔,与林通比,等而下之了!”
语涉韩长策,卫长安默然不语,他对其他几个大祭酒之间的明争暗斗心知肚明,却从不牵扯期间。孙冠能让他掌管鹿堂,要的就是他这份纯臣之心。
“好了,林通无恙就好,你这几日多去看望他……”孙冠转过身,微微笑道:“就是无事,闲来也可互相走动走动。”
卫长安施礼退下,踏上迎仙桥,在中段停下脚步,俯视着桥下的万丈云海,心里却浮上了一丝疑惑:师尊的意思,明显是让他和林通交好,这有违他一直以来置身事外的立场,也有违鹿堂不涉内斗的原则。莫非师尊察觉到了什么,要他结交林通以为后来依仗?可林通不过小小祭酒,在天师道毫无根基,哪怕辩才通神,可生死之际,书生百无一用,交好他,又能怎样呢?
不过天师的话就是法谕,卫长安遵命每日都前往精舍探望徐佑,可两厢无话,对面枯坐,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徐佑曾想着找点话题聊聊,但每每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久而久已也就随他去了,爱坐着就坐着吧,权当养个宠物。
休息几日,徐佑开始着手写《老子化胡经》第三卷,期间还参观了天师道的藏书楼,不知是道统丢失,还是历任天师不太注重道藏,仅仅有七十余种共三百多卷经文存世,且杂乱无章,真伪兼半,比起后世简直如萤火之于月光。
第三卷完工于十二月二十八日,交呈孙冠亲阅之后,一字未改,由张长夜亲自送到钱塘天青坊,集印成书,年后发行天下。
永安十五年春,林屋山下的万株梅花绽放,香飘十里,美轮美奂。二月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袁青杞法驾莅临明法寺,以看望竺道安为由,送上还沾着墨香的《老子化胡经》第三卷,并以之逐条驳斥《大灌顶经》,寺内百余僧众皆诺诺不能言,被诘问的大汗淋漓,最后无奈恭送袁青杞离开。
时人赞誉:独居高座,领袖群伦!
借此东风,天师道再一次将佛门压在脚下,因《大灌顶经》而来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自鹤鸣山到二十四治,人人扬眉吐气,徐佑也通过这三卷道经彻底奠定了在道门的地位,名盛一时无两。
这日,徐佑向孙冠求得恩准,带着班雨星下山散心,两人一路游玩去了临邛县,蜀地风情跟扬州大有不同,比如四处可见的僚人,在扬州几乎是见不到的。
“这些南蛮子筑木为楼,居不着地,楼名干栏,崇尚鬼神,尤尚淫祀。早年从山中出来,聚十万众,不可禁制,为益州大患。朝廷设南蛮校尉府,多次进剿,却损兵折将,徒费军资。后来还是天师深入不毛,以无上道法感化之,终于收服僚人人心,教他们读书识字,垦荒种地,和汉人通婚,并将山中的猎物和果类市易锦缎华服,再绝淫祀,去蛮俗,这才有了今日益州的安定繁华。”
徐佑对这段往事所知不多,但也清楚孙冠当初为了收服僚人大开杀戒,几乎将僚人那大大小小数十位山主杀了个精光,又借天师道那些鬼神伎俩恩威并施,这才让僚人暂时接受了诏安。再经过这么多年的汉化,基本上相安无事,可时不时的还会闹出点动乱,归根结底,僚人跟五溪蛮一样,在江东属于下等人,跟奴隶等价,可他们跟奴隶又不同,有自己的传承和信仰,一旦自尊心受挫,立刻就会起兵反叛。
所以,僚人不可欺,可奇怪的是,从东汉至今,所有当权者对僚人的态度都十分的轻蔑,剿之不尽,抚之不力,就如同在心口扎了一根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炎化脓。
“听闻僚人中的女子怀胎七月就于河边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