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立春早,年前立春后一场大雪,把华北平原滋润得连泥土都变得黑油油的。到了正月二十八,距离春分只有三天了,华北平原上春风微醺,草儿泛青、叶儿泛绿,南飞的燕子已开始结阵北返,春姑娘扭动着婀娜的身姿,行走在沃野上,殷勤地呼唤着农人们:春来了,春来了!
早上起来,庆三老汉就吆喝儿子起来,收拾农具。
庆生老汉家住在青县集贤屯。年轻的时候,他就是这远近闻名的好庄家把式,犁、耧、锄、耙样样在行,周围十里八村的地主们都愿意雇他干活。
那个时候,庆生老汉一顿饭能吃好几个高粱窝头,扛起一毛布袋150斤重的粮食脸不红、气不喘。后来,庆生老汉拿着几年积攒的工钱,买了一头毛驴,跑起了赶脚生意,从海边盐场驮盐到青县县城、沧县县城、新海县城卖,顺路还给言工、渔民驮去衡水白干、粮食。几年下来竟然在这子牙河南岸的集贤屯买了几亩地,娶媳妇成家了。
媳妇娶到屋,一年不到,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这下,庆生老汉干的更欢了。春种秋收,农闲的时候就继续跑他的毛驴车。去过天津,见过马路洋房,算是集贤屯里的一个能人。渐渐地日子也富足了起来,到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二十亩上好的水田,毛驴换成了两头黑光发亮的骡子,逢年过节,老婆还能穿着洋布做的衣服,去娘家走亲戚。
这个年代就不是发家置业的年代。庆生老汉被土匪瞄上了,绑票、赎票,一番折腾,庆生老汉的二十亩好地和两头犍骡都换成了土匪兜里叮叮当当的银元。
经过这番变故,庆生老汉的腰早早地弯了,额头上、脸上的皱纹就象这冀鲁边大地上的大大小小的沟渠一样。不过,庆生老汉不灰心,他又干起了老本行,把自己的三间瓦房卖了,又跑起了毛驴车。还别说,又是几年辛苦下来,到庆生老汉50多岁的时候,他买回了自己的十亩好地,盖起了三间瓦房、几间茅草房,只是这次毛驴没有换成骡子,他觉得自己上次被绑票就是因为骡子比毛驴惹眼。
眼看着儿子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庆生老汉就盘算着得好好干,再攒点钱,把余下的十亩地买回来,再把厦房扒了,盖成瓦房,找媒婆给儿子说个俊俏姑娘结婚,这一辈子也算完成任务了,不白活这一回。
卢沟桥的炮声把庆生老汉的梦又一次粉碎了。鬼子来了,庆生老汉跑老日回来,才发现维持会的人领着治安队上门催粮派款。庆生老汉年轻时走南闯北,总想着花钱消灾,就把埋在院子里的粮食挖了出来,心想治安队和小鬼子心再狠,也得给一家人留下口粮和种子。不料,治安队这帮汉奸,一见挖出了粮食,二话不说,扛起就走,连一颗高粱都没给他留下。
这下,庆生老汉算是想明白了,这年头想当个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已经不可能了,毛驴车不能跑了,种粮食也是给鬼子汉奸种的。再好的庄家把式都不行,你这边种他那边抢,拿锄头的怎么能扛得住拿枪的抢呢?
心灰意冷的庆生老汉,彻底丢下了买地盖房的梦想,领着老婆孩子挖野菜、下河抓鱼,以填饱肚子为目的。
后来八路军到了冀鲁边,这子牙河南岸也有了**领导的游击队,小鬼子等闲也不敢轻易出来扫荡。八路军的干部动员乡亲们生产自救,庆生老汉这次虽然没有了发家致富的想法,但庄户人家,侍弄好庄稼是本分。庆生老汉就领着老婆孩子又开始一心一意地种地。还不错,去年秋天,庆生老汉的十亩地收成不错,打的高粱足够吃一年的。这一次他学精了,按照区上干部的要求,在家里挖地洞,把粮食都藏了起来。结果,小鬼子对冀鲁边大扫荡的时候,庆生老汉家的粮食竟然躲过了一劫。
庆生老汉又恢复了心气儿,觉得这小鬼子也不是那么可怕,好好种庄稼还是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的。
儿子几次提出要去参加游击队,都让庆生老汉给制止了。他告诉儿子,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庄户人家种好庄稼是本分。子弹不长眼睛,万一当兵阵亡了,就断子绝孙了,日后连有个人给祖宗上坟都没有,那样岂不是别人都可以把牲口栓到祖宗的坟头上随意糟蹋了么?
留下儿子给自己打下手,五十多岁的庆生老汉觉得自己的腰板似乎又挺起来了。秋收过后,他把十亩地全部种上了麦子。因为麦子金贵,拿到集市上能卖好价钱。再说了,按照八路军干部的说法,鲁西那里去年都实行一年两熟了,秋后种麦夏天收,还不耽误麦收后再种玉米和豆子。要是这样的话,干一年顶住过去干两年,可以给儿子说媳妇了。
眼看麦苗返青,长势不错,庆生老汉就想要是及时锄地松土,再追施一边驴肥,到夏天就又是一料好收成。因此,一大早庆生老汉就忙乎开了,套上毛驴车,等儿子起床后,爷俩装好满满一车驴肥,带着锨和锄头就下地去了。
到地头后,庆生老汉先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麦苗的长势,还真不错,一场大雪解了旱情,麦苗分蘖很好,要是春上能再下几场透雨的话,一定会有好收成的。
庆生老汉站起身,看着儿子郑重其事地说:“娃儿,这两天要把圈里的驴肥除净,全部上到地里。咱爷俩下把劲,好好干。麦收后把粮食跳了,就能给你说媳妇了。”
儿子对庆生老汉不让他参加游击队一直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