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还想再说,却被元功鸿拦下了,元功鸿叩谢圣恩,直接退出了殿。
温璃怒视着归雁徊,眼睛发红,好像要渗出血来。
景承帝沉着声音道:“此事到此为止了。”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制止了想再言语的石卓,“还有温浚。也不要去什么南疆了,那有元功鸿就够了,毕竟在京城中生活许久,已经习惯了,现在去南疆,免得有人又要风传你要勤王。”景承帝说着,特意在“勤王”二字处加重了音调。
温浚赶紧跪地,原本他抛出返回封地这事,就是为了让景承皇帝明白今天温璃所说之事是多么荒谬,温浚当然不会返回封地,他喜欢京城,这里有意思的事很多,有意思的人,更多。温浚叩谢圣恩后,抬起头对归雁徊笑了笑。
一场不见血的厮杀,终于随着一个将军的左迁,落下了帷幕。
温珩从殿里出来的时候,甚至站不稳脚,还是归雁徊一步上来,扶住了温珩。
“殿下刚刚为何要替臣说话?”归雁徊柔着声音问。
“你那时自辩会惹人怀疑。”温珩答。
不知为什么,温珩这样一说,归雁徊眼中竟然一瞬间有几分落寞,他松开温珩的手,点起了那只烟斗,轻轻吐出烟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上乌云被风吹了散,让月亮露出大半个头来,满盘的清辉扑在归雁徊脸上,映得他似梦似幻。眼前的人就像躲在层层迷雾后的伊人,让温珩有所希冀,又那样惴惴不安。
过了一会,归雁徊才终于缓缓道:“殿下以为,圣上为何要处置元将军?”
“当然是杀j-i儆猴。”温珩答。
归雁徊摇了摇头,说:“不,圣上根本就不关心是谁挑起的谣言,也不关心仇贞良和石卓如何辩白。圣上只关心两件事:一是会不会有人狗急跳墙;二是他的权力如何交出去,和硕在北部虎视眈眈,西南又不平静,此况权力交迭最易生变。殿下以为,圣上百年之后,谁可肩负重任。”
“当然是……”温珩扫了眼四周,见没有人,才低声答:“当然是长兄。”
归雁徊笑了:“如果是今晚家宴之前,是这样的。但是今夜家宴之后就说不准了。”
“当年石卓和仇贞良主张废掉简王太子之位,石卓和仇贞良为保自己很可能会拥立新君。这正是圣上最担心的。简王此时正应该施恩于石、仇二人,奈何简王短视,只看到了皇位,更难以肩挑大任,才会把事情捅出来,依赖圣上定夺。”
温珩听罢沉声:“的确,此事之后,石将军和仇侍郎必然不可能再支持长兄。”
“但是殿下在今日,却表现得既有仁厚之心,又有机敏之智。”
“那……你的意思是?”温珩好像突然明白归雁徊想要说什么了,但是这个真相太过骇人,温珩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圣上想传位于殿下。”归雁徊薄唇微动,说出了那个令温珩畏惧的事实。“或者说,圣上希望石卓和仇贞良可以支持殿下,这样两方斗争,抉择的权力就还握在圣上手里。”
归雁徊敲了敲烟斗,继续道:“圣上想到,元将军、元皇后必然会支持简王,而殿下却仍未有人支持,石将军和仇侍郎各个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不给他们点希望,他们怎么可能会支持殿下呢?”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殿下的想法,看殿下愿意不愿意。”归雁徊转过头来对温珩说。
“我……我……”温珩犹豫了很久,可那句“不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殿下无妨,还有很久。”见温珩这样,归雁徊没有再催,他安稳道:“在殿下可披坚执锐之前,臣都愿意在你左右。”
养心殿内,景承帝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根快要烧完的残烛。
向倾阳想要来换上新烛,却被景承皇帝拦下了。
晚风吹来,烛影摇晃,火光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随着这即将熄灭的火光进来的,是景承皇帝今夜最后一位客人。
顾钺初宴会归家后,又连夜折返,衣外已沾了一层露水。
景承帝靠在榻上,今晚的家宴似乎已经耗尽了帝王最后一点气力,如今就连支撑着自己在外臣面前坐起来,他都已经做不到了。
“圣上。”看到景承皇帝的样子,顾钺初不禁悲从中来,他伏**,等待着皇帝最后的宣判。
听到顾钺初的声音,景承帝转转眼睛,盯着这个当初拥立自己登上皇位的将军,七年来,他无数次的回想起七年前顾钺初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那个人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绑架他,逼他背叛了他的兄长,远弃了自己的侄儿,逼他夙兴夜寐为九州c,ao劳,逼他无数个日夜为明枪暗箭担惊受怕。如今自己已经成了这番摸样,却发现,七年间,顾钺初居然是连华发也未生一根。
苦涩的嫉妒在景承帝的嘴中化开,他挥挥手,向倾阳拿来一盅温酒,到顾钺初面前,不喜不悲地道:“顾将军,喝了吧。”
顾钺初心中一动,他太过清楚,如今的他权倾朝野,景承帝对他早有忌惮,若是幼主即位,难免他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可在此时,顾钺初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儿老母,在他的脑中,只有一件事,主君之命,当尽恪之。
念罢,顾钺初将酒一口喝下,伏跪地上,道:“圣上不必担心,臣愿身死以解君忧。”
听完顾钺初的话,景承皇帝的眼中蒙上了层意义不明的色彩,他看了眼向倾阳,向倾阳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