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里妖气的,她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暗暗发笑。
安对她提出的要求都尽量满足,每个月会计把天价的账单拿过来,她面不改色地签名,未了还不忘交代:“她喜欢什么就买,又不是供不起。让营养师注意一点,别太胖就行了。”
爱丽丝的体重有营养师严格监控。她每天还有体育课,这是一天中最糟糕的一个小时,不仅她不开心,所有人都不开心。她不喜欢做运动,很累,而且身上一出汗就腻腻的不舒服。只有当天需要采访拍摄的时候不用上体育课,但高强度的行程更辛苦,往往她回到家里只能倒头就睡,连自己拍的漂漂亮亮的照片都来不及多看一眼。
有一天宵山回到官邸,小丫头正好上完数学课,她坐在窗户的飘台上发呆,宵山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沈仪祯回来了——他们才相处不到一个月,她的神态里已经有了八分肖似。
“是不是数学课太难了?叔叔和老师说。” 他看出来她有点迷茫。
小丫头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叔叔,你觉得我可怜吗?”
宵山愣了:“谁说你可怜了?”
很多人,太多人了以至于她说不上来名字。
宵山摸摸她微圆的脸蛋,因为营养跟上来,她胖了一点,但是不妨碍可爱的容貌。
他说:“不要听别人说什么,我们宝宝是最好的。你只要记得我们都很爱你就好了。”
小丫头低下头:“昨天我化好妆穿好衣服去了摄影棚。那个摄影师说我不好看,让我把脸洗干净换运动服过来。那条裙子我好喜欢的,蕾丝是好不容易找来的样式,他拍出来的照片也不好看。我听到他悄悄地对记者说,我‘土猪摸粉‘,像个假人,太可怜了。”
她词汇量不够,“涂脂抹粉”这个成语她还没有学。
宵山明白了,小丫头的自尊心被伤害了:“叔叔下次不让那个摄影师再出现了,好不好?”
小丫头用力摇头,突然把手里的书扔在地上:“我再也不要穿大裙子了!”
她是年纪小,但她不是傻瓜,别人嘴里说的好坏她不是完全不能分辨。她以为打扮得漂亮他们就会喜欢她,他们说她没有了爸爸妈妈所以可怜,她以为让他们看到她过得很好,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谈论了。但是她都已经穿得像个公主了,还是可怜,她永远只能是可怜。
一想到这里,她眼睛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宵山慌张地抹去眼泪。
她哭得抽抽搭搭的:“我不喜欢听他们说我可怜,我一点也不可怜,叔叔……为什么他们总是说我可怜……”
什么时候她才不是可怜,是爱丽丝呢?
宵山一边抱着她一边叹气。沈仪祯的担心还是成真了。
爱丽丝太小了,把她扔在这个花花世界里面,她难免会迷失。谁不喜欢钻石珍珠?谁不想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喝茶逛街?但是有一天她终于会明白,如果穿上大裙子就能当公主,那公主就没有价值了。这个充斥着虚荣yù_wàng的名利场只是个幻觉,卸掉了妆容、脱下大裙子之后,那个疲惫掉泪的人,才是爱丽丝。
如果这个时候沈仪祯能在就好了,宵山由衷地想。他怎么能带这个孩子走出这座迷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如果是沈仪桢的话,说不定一个童话故事就能搞掂。谁也不知道那个有蝌蚪、青蛙、大灰狼和小红帽的世界在哪里,只有沈仪祯知道。
后面的外语课不上了。宵山把小丫头抱回房间,让保姆给她最喜欢的果汁。
她一边嘬吸管一边问:“叔叔,我想沈哥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宵山苦笑:“沈哥哥有自己的生活,他不会回来了。”
他想不出理由骗孩子,聪明如她迟早也会发现他的谎言。
小丫头没有马上哭,但她有点委屈:“是不是那些人对沈哥哥也不好,所以他不回来了?”
宵山几乎为她的推己及人心酸。他脸上火辣辣的,头一次在孩子面前觉得脸面尽失。小丫头用殷切的眼神看他。他张了张口:“是叔叔不好,叔叔对沈哥哥太坏了,所以他不回来了。”
小丫头很惊讶:“为什么你要对他不好?”
宵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沈仪祯不好呢?他喜欢沈仪祯,哪有喜欢一个人是对他不好的?这不是变态吗?他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他是军人,他做事情就是这样,为什么别人受得了就沈仪祯不可以……
这些都是借口,是他可怜的自尊。他和爱丽丝其实没有区别。那些人明里恭维他,说他年轻有为,但背地里会说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有权力就好,就不会有人看不起他,权力就是那条最漂亮的大裙子。只有沈仪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逼急了才把裙子撕破了,告诉他,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了?你就是个罪犯!
他恨宵山,恨到骨头里去了。这是宵山自找的。
爱丽丝没等到他回答:“叔叔,你去和沈哥哥道歉吧。”
宵山只当她童言无忌。
她拉着他的手:“哥哥会原谅你的,他好心软的,即使我犯的错再大,每次一哭他就会原谅我了。你和他道歉吧,他会原谅你的。”
他对沈仪祯做的事情不是哭一哭就能解决的。宵山自嘲地想。
“叔叔和哥哥的事情是大人的事,你不懂的。”宵山现在没心情说。
小丫头很固执:“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