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她收回视线,在男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双腿微微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两人久久无声。
阮眠盯着眼前的茶几,上面摆了几瓶酒,红的白的都有,有些喝了大半,有些还未开封。
她不自觉又想起昨晚那双轻晃酒杯的手,漂亮而骨节分明。
在她恍神时,齐俨也在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眼前这张苍白得几近剔透的小脸,和遥远记忆里那甜美的笑脸重叠在一起,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竟让他凭空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如今这样面对面坐着,却像两个陌生人。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我让你感到很紧张?”
“嗯。”阮眠略睁大眼,“嗯?”
他刚刚问了什么?
她立刻局促地坐直身子,收回心神,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
齐俨却不再往下说了,只是又看她一眼。
看来是真的很紧张。
连耳朵根都涨得红红的,像挂了一串红玛瑙。
室内瞬时又静得只剩下空调的运作声,源源不断的冷气仿佛从脚底心里冒出来,阮眠忍不住蹭了蹭地毯。
心里的疑问也一bō_bō涌上来: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
他是不是……在笑?
幸好,夏天的雨一般下不长。
不一会儿,骤雨初歇,乌云也散去。
青山外卧着一道残阳,红光潋滟。
窗外的一切现出原有的面目来,那行高大的玉兰树随风轻扬,叶子绿得几乎要晃人的眼。
老人的身影也在视线里慢慢清晰,边走边朝她招手。
阮眠惊喜地站起来,跑过去,给他开了门,“王爷爷。”
“雨停了。”老人说着,看了看客厅某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阮眠也跟着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个人是谁?”她忍不住问。
老人笑了笑,“他是这栋屋子的主人。”
阮眠还想问什么,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火柴盒,“你要的东西装在里面了,要是不够再来找我。”
老人年轻时开过花鸟店,现在也养了几只鸟,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听她简单描述一下,便知道那鸟适合吃哪种虫子。
她双手接过,“谢谢王爷爷。”
“你妈妈的事,”老人又说,“过去就过去了,活着的总是要继续活着。”
阮眠轻轻点头。
她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她,从心里为她好。
前年冬天母亲因身体不适晕倒在路上,就是这个老人把她送去医院,陪着挂完水又送回家。
母亲看他一个人住,年纪又大了,便时常让她送些营养品过去,一来二回,也就慢慢认识了。
老人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带着她走出来,“回吧,天色不早了。”
阮眠回到家,刚好赶上晚饭。
平时都难得见上一面的父亲竟然回来了,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吃饭,和乐融融。
屋里还多了一个人,看模样,应该是新来的保姆。
这个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阮眠在门外站了一会才走进去。
继母王佳心先看到她,满脸笑意,“眠眠回来了。哎哟瞧我,还以为你上自习回来得晚,特地给你留了饭菜呢。”
阮眠没有应声。
应浩东“啪”一声放下筷子,“阮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阿姨在跟你说话……”
王佳心嗔怪看他一眼,“这么大声做什么,把孩子都吓着了!”
她又转过头,声音很温柔,“眠眠,去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阮眠轻拂开她的手,“我在外面吃过了。”
上楼,回房,锁门。
最好将所有的一切都隔绝。
阮眠趴在床上。
趴了很久很久,直到听到——
“叽叽……”
她坐起来,看到书桌上一个不断跳动的小身影,这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那只小东西。
她用一把小镊子从火柴盒里夹了一条小虫子,用开水烫熟,小东西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巴来接。
于是一连喂了几条。
阮眠摸摸它的小脑袋,“等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对它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鸟儿吃饱就歪着头开始打盹。
阮眠喝了一杯水,从御宅屋里拿出书来写作业。
一张纸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绘画比赛”四个字撞入眼中。这应该是潘婷婷不小心夹在她书里的吧?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阮眠眸底渐渐起了波澜。
她需要钱。
她不想再跟那个人伸手,被他暗地里冷言冷语:“女儿都是赔钱货,养大了只有倒贴别人的份。”
如果她可以得到这笔奖金……
可是……不行!
阮眠扔掉手里的画笔。
每次一握画笔手就抖,抖得不成样子,连线条都打不出来。
她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画画了?
第二天,阮眠早早就去了学校,教室里已经有几个住宿生在早自习。
z中是z市数一数二的高中,省文理科状元大多出自这所学校,可近两年来却有些不行了,今年丢了状元不说,升学率还往下滑。
这不是个好势头。
学校领导们一次次开大会,商量出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