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会不会吓得一直哭?
那道总是带着期待的眼神一直在阮眠眼前晃,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也清晰浮现: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想讨好她,姿势摆得那么低,他会在应浩东要打她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他会给她留一块蛋糕,他在纸条上“叫”她姐姐……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哪怕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车子进入市中心,副驾的人早已歪头睡了过去,还不停地打着呼噜。
一道微哑的声音从呼噜声里穿了出来——
“阮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送我一幅画?”
“记得。”
“它叫什么名字?”
阮眠许久才从唇中轻轻抖出两个字,“希望。”
那道彩虹,是希望。
“嗡嗡嗡”的震动声又打破静寂,高远抓了抓鸟窝似的短发,接通电话,那边很快有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跳出来,“远哥,有消息了!”
阮眠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脑袋撞到了车顶,可她顾不上那么多,扶着座椅凑过去听,一颗心之前反复地在冰水里泡了又泡,连血液都几乎停止不动了。
她呼吸轻轻的,脸上的肌肤白得几乎剔透,只有那双水光被濯洗过的眸子,又黑又亮,齐俨看一眼又收回视线。
“卧槽!叫上兄弟们,咱一起过去把他的窝给揣了!”
他说完才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当,捂住手机,“这事你是打算用明面还是私人的方式解决?”
齐俨眉间俱是冷色,唇边却有着淡淡的笑意,“你觉得呢?”
“得嘞!”高远又对那边说,“那就意思意思先卸掉一根胳膊再说,什么!这混蛋还想逃?腿也卸一只下来……”
阮眠听他把这话说得跟吃家常便饭似的,想来背景一定不简单,忍不住心底阵阵发怵,她从小到大生长环境比较单纯,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接触。
但一想到他是来帮自己的,就没那么怕了。
这世上有人披着坏人的皮,心里却住着个好人,也有很多人用一张好的皮囊装裹自己,内心却极其的肮脏黑暗。
他是好人,他的朋友一定也是好人。
“软绵绵你先把耳朵捂起来,最好眼睛也捂住,哥还在吓唬人呢,被个小美人一直盯着会害羞,在兄弟们面前失了威严可不好。”
她的心本来就因为知道有消息了而松了不少,被他这样一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高远乐了,得意地朝旁边的人一扬眉,意思很明显:哥们你也学着点,这才是正确的哄女人方式,当然小姑娘就更好哄了。
齐俨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等到了城西的某间出租屋,看到躺在地上不停“哎哟”呻吟的男人,阮眠才知道高远口中所谓的“吓唬”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不过她此时并不关心这个,目光焦急地到处去找。
屋子很小,家具又少又破,几乎一览无余,可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染了一头黄发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递了一支烟,“远哥。”
“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抽什么烟,人呢?!”
小黄毛说:“小孩一看见我们踢门进来,吓得躲到床底下去了。”
高远直接朝他脑门上来了一下,“又不是混黑社会的,做事就不能温柔点?”
小黄毛被训得有些无辜,努努嘴,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把人手脚当木头一样说卸就卸。
阮眠早已弯腰趴在地上,视线探进去,果然看到床底角落有一团瑟瑟发抖的黑影,她的心又钝钝地疼起来,“小……”
她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是我。”
“我是阮眠。”那团黑影动了一下,顶得床板都开始颤动。
双眼适应了黑暗,阮眠已经隐约能看到那双清亮的眼睛,她朝他伸出手——
“我是姐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来……接你回家。”
手心里有一只软软的小手搭上来,小心翼翼的,她把它握住,紧紧地握住,手心满是汗,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下一瞬间,怀里突然有重重的重量撞上来,阮眠险些被扑倒在地上,站在她身后的齐俨眼疾手快地弯腰扶住她。
应明辉用力抱住她,又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是姐姐,真的是姐姐!大颗大颗的泪不停地流下来,脸上沾的黑灰被糊成一片,模样有说不出的可怜和委屈。
阮眠的衣服很快被他哭湿一片,她摸摸他的头,“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啊……”
声音都在抖,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怕,后知后觉地怕。
高远训完小黄毛走过来,“刚刚我把情况大概了解清楚了,也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这人平时在火车站附近乞讨,其实是在暗地里相人,有时还直接带着买主去相,下手对象大都是独自带着孩子外出的女人……落他手上的孩子不下十个,都是提前谈好价钱的,当即就送走。这小孩……”他声音低了些,“因为不会说话,价钱谈崩了,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不过我听说下一个买主也已经找到了,准备等天亮就送过去。”
“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齐俨看了看抱成一团的两姐弟,淡淡道,“报警吧。”
高远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两个人都不适合出面解决这件事。
几分钟后,一行人离开出租屋,高远坐小黄毛的车走了,天还没亮,东方隐隐泛着一团鱼肚白,齐俨准备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