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从楼上跑下来,迎面就撞上从门外进来的保姆,她狠狠地瞪了这中年女人一眼,然后跑出去。
终于在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这是她昨晚写在作文里的句子。
那棵倒下的大树早被搬走,原地留的大坑又种上了一棵小树苗,嫩绿的叶子迎风舒展着,阮眠跪下来,捡起一根树枝,在旁边挖了个小坑。
她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把它捡回去,现在还把它送回这里。
阮眠在坑底放了一片树叶,把小东西放进去,又添了一把土,“你以后会飞得很高。”
“很高很高。”
她又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片湛蓝的湖,又出现在眼前了,她沉默地走到湖边洗手,洗得干干净净,泪无声而不停地掉,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水里的倒影被温柔地绞碎。
她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埋在膝上放声大哭,似要哭出心中所有的不甘和委屈。
天边的晚霞烧得灼人眼。
阮眠哭够了,在湖边的草地上安静坐着,周身染了一层红光。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车子在离湖边三百米远处缓缓停了下来。
“你先回去。”后座的男人淡声说。
助理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只看见一个女孩的背影,再细看,双肩还一抖一抖的,不由暗想,难道……在哭?
不过,更好奇的是,这人停下来是想做什么?
助理跟在齐俨身边也差不多十年了,可却还没完全摸透他的性子,只好压下满腹疑惑,点头应道,“好。”
不远处,阮眠吸吸鼻子,刚想站起来,余光看到一道斜长的影子慢慢靠近,她疑惑地回头一看,男人从淡淡的暮色里走出来,轮廓渐渐清晰。
她就这样歪头望着他走近,在她旁边坐下。
齐俨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皱眉问,“哭什么?”
明明刚刚才发誓以后都不会再哭了的,鼻尖又被这淡淡的三个字勾得微酸,阮眠摇摇头。
他不再看她,而是看向湖面。
沉默穿梭在两人间。
暮色渐浓,晚风徐徐。
阮眠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他,“如果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转过头,语气清淡,“欺负回来。”
“可我打不过他们。”
“那就找一个比他们更厉害的靠山。”
阮眠定定看着他深邃的侧脸,心思百转千回绕了许久终于明晰,她轻轻地问,“你能当我的靠山吗?”
不用很久,两年就好。
她刚哭过,眸光湿漉漉的,又柔软,可声音却带着“沙沙”的质感,仿佛划过心间,带来一种莫名的轻疼。
然而,齐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来。
阮眠侧头跟着看过去,男人身后,青山外,红霞一簇一簇地慢慢跌落。
她听到晚风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抱歉,我不能。”
他在笑,笑得那么好看。
眉目清隽,眼角微挑,眸底深处浅浅涌起的笑意,纵然此时头顶有满天的星辉月华,也会为之黯然失色。
可……阮眠忽然又有点想哭。
“不过,”他又说,”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帮你。”
第十一章
“不过,”他又说,“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帮你。”
阮眠的心因他简单两句话浮浮沉沉,此刻悬在半空没有丁点儿着落,反应也慢了半拍——
“……谁?”
“阮眠。”
“嗯?”她在恍惚中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两个念起来分明极其柔软的字,偏偏被他说得几分清淡,听着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过来。”男人已经走到离湖最近的青石边。
阮眠听话地跟过去。
他闲适地倚在石边,低头点着了一支烟,幽蓝的火光淡去,修长的指间跃起一朵小小的红光,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挑眉问,“还没找到吗?”
暮色安静地笼着四周,小树林里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鸟叫声。
阮眠看了又看,除了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他在哪里?”
齐俨又笑了,长指微曲,一截烟灰抖落下来。
他的视线落到湖面上。
阮眠跟着垂落目光,看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天光蒙昧,看得不是很清晰,只是一团黑影,却因湖面平静,倒映出完整的轮廓。
她的睫毛不停颤着,脑子也像塞了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思考,“这……”
“阮眠,”他又低声叫她,“只有她可以帮你。”
“我不懂。”阮眠迷茫极了,“让我想想……”
她仿佛看见了一条尽头有光的小路,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走过去,怕摔倒,怕迷路,怕……
可看着旁边面容沉静的男人,她又无端生出一股孤勇。
不怕的,走出去就好。
她真的往前走了一步,再走一步,脚下突然悬空,很快被一只有力的大迅速地拉了回来。
阮眠余悸未消,她真的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站在湖边,被这样一惊吓,思绪忽然变得清晰了些。
他的意思是:只有我可以帮我自己,只有我可以当自己的靠山?
“想明白了?”
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阮眠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来两人离得那样近,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烟味,还有一股……对她而言极其陌生的成熟男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