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贤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两人,眼珠一转,率先开口:“仲殷向来最是泰山崩于前而面无异色,这会儿怎么愁眉苦脸的?”
张偕并不接话,只是端起案几上茶盏,慢慢啜饮了一口,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徐贤毫不在意的轻笑,忽而想到什么,开口道:“徐帝昏庸无道引犯众怒,刘襄王心智高绝却龙困浅渊,桓云志大才疏但未受掣肘,这三人,谁才是你心中的良主?”
他身体突然前倾,眸子紧紧盯着张偕,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张偕面色岿然不动,浅笑着看向他:“你在说什么呢?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不懂么?”徐贤忽然站起身来,雪白的足袜踩上冰凉的地板,那凉度几乎透到心底。他毫不在意的从端坐的二人面前缓步来去,忽然从袖中掷出一物。
“啪”的声,竹简险些将烛光打灭,张偕心头一颤,隐隐知道他拿出的是何物,然而当真正看到里面内容,那张温文浅笑的脸还是有了一丝裂痕。
看他面色有变,徐贤朗声大笑,晶亮的眼睛热切的盯着他:“你大哥如今在赤炎军混的风生水起,一旦事败,张家一世忠名即将毁于一旦,张仲殷!”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势在必得的微笑:“如此,你还打算袖手旁观,静看江山落入徐贼手中吗?”
张偕抬头,看着徐贤笑意张狂的脸,眼底突然浮现一抹哀色,轻声道:“那又如何?徐公如今尚在长平定居,你不怕朝廷报复在他的身上么?”
徐贤身子一突,僵愣片刻,忽然笑了:“你敢说你无此心么?据我所知,你在长平求学四年,一直在暗中结交权贵士族,不仅与桓云私交甚好,与刘襄王私下也是往来甚密。”
张偕闻言,忱忱看他一眼,却并不在意他说的话,自顾自道:“他二人与我志同道合,故而互相引为知己。至于你说暗中结交士族,却是莫须有之罪了。”
徐贤与他相识数年,对他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见他不肯接招,不由得十分恼怒,转而看向静坐一旁老僧入定的谢歆:“那么伯梁又是怎么想的?”
烛光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暗影,谢歆的表情显得有些神秘莫测:“谢家不过平头百姓,如今只想安稳度日罢了。”
徐贤气个仰倒,着急的看着两人:“你们何必如此?大家怎么想的,彼此都心知肚明,既然心往一处使,为何还要瞻前顾后互相提防?”
谢歆犹自沉默,张偕却温文浅笑:“你多虑了,我并非是不信你,只是我当真无此心。”
“我不信!”徐贤恼怒的一甩袖子,眸光在他俩之间转换不定:“你们!你们实在是!”
他犹自生气,半晌却没说出一句话来。忽然眼珠一转,想起白天所见的谢同君,顿时计从中来,得意洋洋的笑道:“你等着吧!我总会叫你答应的。诛杀徐帝乃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阻也!你其实早有此心,如今举棋不定,不过是因为没人逼你!”
夜风倏地扬起,一下将屋中烛光熄灭,整个屋里都陷进一片看不见光明的寂寂黑暗里。
谢同君睡到半夜,身旁的位置突然微微一陷,她迷迷糊糊的回过头来,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张偕:“你回来了?”
张偕脱了衣物躺到她旁边,眼睛微微闭上,声音温和而柔软:“我吵醒你了?”
“那倒没有。”他的声音像是被雨水濡湿,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沙哑和倦意,谢同君微微振作了精神,看着黑黢黢的榻边半倚着床柱的人影,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张偕帮她掖了掖被角,修长的微凉手指划过她额际,广袖上的清酒香气从她面上拂过,谢同君心头一阵悸动,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也许是因为在夜里,人的感觉会被无限放大的原因,她总觉得他有心事,干脆一骨碌坐了起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张偕默然无语,解释道:“喝了些酒,头痛罢了。”
“那你为什么喝酒?”谢同君转过身来对着他。
他还没说话,谢同君又笑眯眯的开了口:“你没听说过借酒浇愁愁更愁吗?”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张偕突然靠近她,微醺的酒气扑面而来,将她恍恍惚惚的思绪刺的精神一震,却只听他低声问她:“那夫人说说,我有什么愁?”
“我不知道。”谢同君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夫君心,海底针,我实在是猜不透。”
张偕低笑出声:“夜深了,快睡吧!”
“我睡不着了。”好半晌,谢同君才低低的叹了口气,然而身旁已经没有动静,她悄悄的探过头去,只闻他呼吸已深。
谢同君笑着叹了口气,看他头上发髻还整整齐齐的束着,不由心思一动,轻手轻脚的将它拆开打散,铺就在竹枕上。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早早的吃了早饭,张偕便继续像从前一样出了门。谢同君百无聊赖,卧在榻上看他天天研读的那卷《论语》。
尺简光滑,入手温润,仿佛可以看到主人经年累月端坐于席上挑灯夜读的样子。没过多久,绕梁便小声说是徐贤前来拜访。
“我今日带你出去逛逛如何?”这边绕梁话音刚落,那边徐贤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
谢同君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出去逛逛?”
徐贤放下手中灯盏,转身笑眯眯的笑看着她,目光十分坦然:“我听徐儿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