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一阵自嘲。
苗氏已然回过神来,目光不善地看着苗九太太,道:“九弟妹也说了,那人就是个无赖,一个无赖信口开河乱咬一顿,九弟妹还要来杜府里寻凶手不成?”
夏老太太抿唇,就是苗氏说的这个道理。
苗九太太放缓了语气:“满京城这么多人家,无赖为何一口就往杜家这里咬?”
“为何?”苗氏嗤笑一声,她心里已经认定,这定然又是那不消停的苗大太太搞的鬼,“九弟妹该去问大嫂,她叫无赖讹了银子,就编出个故事来赖到杜家头上,怎么?要我赔她银子不成?我当你是苗家里头难得的明白人,今日怎么也这般糊涂?我在苗家当不得人了,在婆家这儿,也是面子里子都叫采儿跟她娘都丢干净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太太跟前,我还有什么话不能抹开了去说的?”
苗氏越说越气愤。也顾不得杜云萝还在这里,掩面跪到夏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叫您看笑话了。”
夏老太太伸手在苗氏后背上拍了拍,她知道苗氏夹在中间难做人,见苗家一环接着一环闹腾,不免也有些烦躁:“怀平媳妇,你先莫急。你九弟妹来了。事体说出口了,总要讲一个长短是非出来。真有这事儿,将那行恶之人抓出来。交到官府去,我们杜家不养这狼心狗肺之人;若没有这事儿,你九弟妹也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夏老太太细长凤眼一挑。皮笑肉不笑,“苗家九媳妇。你说是吗?”
苗九太太讪讪笑了笑。
她就知道,杜家这位老太太不是好对付的。
这种事体,她压根是愿意来掺合的,她恨不得做一个周全人。左右开笑脸,偏偏苗家里头闹个不休,苗大太太张牙舞爪地要亲自来杜家讨公道。与苗大太太打擂台的自然不肯,两边推着挪着。这事儿就落到了她头上。
只因为她与苗氏还有几分和气,又是拜见过夏老太太的。
苗九太太坐直了身板,道:“老太太放心,事儿到底如何,总能弄明白的。”
夏老太太颔首:“那你与我说说,无赖是怎么说的。”
苗氏剐了苗九太太一眼,苗九太太只当没瞧见,道:“无赖好赌,他伤的那只手就是付不出赌资叫人打断的,他在赌桌上见过杜府当差的人,两人脸熟,却没说过话。
那日雨大,两人都在赌坊里熬了通宵,输干净了被赶了出来,一道骂骂咧咧地在路边歇着。正好瞧见大嫂马车经过,那人二话不说就抓起石子扔了马腿,推了无赖出去,说事成后一人一半。
无赖流氓混在街头,这种路数见得多了,也不是头一回做这事,熟门熟路就成了。”
赌徒,哪家哪院都有,大赌小赌差别罢了,管事的自个儿也赌,都睁只眼闭只眼的。
苗氏冷冰冰道:“那无赖既然认得,那人姓甚名谁,什么模样,年纪多少?”
“大名不晓得,只听赌坊里的人唤他叫小二当家,二十岁不到,模样还算端正。”
“小二当家?当的哪个家?阖府上下,哪个竟敢如此大胆?”
苗氏讽了两句,杜云萝却是不由得浑身一震。
小二当家这个名号,苗氏这样深居内院的人不知道,但杜云萝是知道的,那就是赵家那个赌棍,从前害死了锦灵的凶手!
徐徐压住心中憎恶,杜云萝佯装惊讶,喃道:“竟是他……”
杜云萝的语调不轻不重的,屋里人人都听见了。
苗氏赶忙问她:“云萝你晓得这人?”
“晓得的,”杜云萝应声,“就是赵家的那个小侄儿呀,赵家的前阵子跟我讨人,要给她大侄儿说亲,说是赵掌柜管的成衣铺子,往后就是她大侄儿的,谁嫁过去,都是掌柜娘子。我是不信她,但听我院子里一个妈妈讲,她之前去铺子里替家里小子买衣裳时,听见里头人唤什么小当家、小二当家,她只当是二伯父定了要抬举赵掌柜一家,还笑着贺了两句呢。”
苗氏一张脸铁青。
赵家的讨人的事体,苗氏一清二楚,也就没有怀疑杜云萝的说辞,又听苗九太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就认定了。
想到前几日赵家的被她押在水芙苑里呵斥了一顿,说的就是这蹬鼻子上脸敢放言铺子往后如何如何。
她原只当是赵家的好脸面,在府里下人之间吹牛,不想外头竟然连小当家、小二当家都叫上了。
杜怀平怎么管的铺子,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瞎搞八搞。
苗氏在心中呸了两声。
“老太太,既然知道是谁了,就把人带回来审一顿,若真行那讹银子的事,决不能姑息了,就算没有,就赵管事一家这般做事,您看……”脸已经丢了,也捡不起来了,苗氏恨不能立刻寻了那赵家的来出顿气,只是赵管事那里,没有夏老太太的意思,她不好一并拿捏了。
夏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睨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苗九太太一眼,淡淡道:“做奴才的要有做奴才的样子,你看着来。”
苗氏应了,告了罪,转身就出去了。
杜云萝盯着苗氏的背影,暗暗想,若是赵家那混球干的,那这就不是苗大太太运气不好,而是那混球记恨苗氏那日喝斥赵家的,故意寻事了。
正想着,手腕叫夏老太太的手被扣住了,杜云萝偏转过头看去,老人和蔼笑着道:“多大点事儿,交给你二伯娘就好,云萝不用操心。”
杜云萝愣怔,垂眼应了。
看来,她透过赵嬷嬷,让苗氏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