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举杯道:“不必为我担心,这是我的选择,虽是穷山恶水,却也有险峰中的无限风光,那是我向往的自由…这第二杯,我谢过陛下曾经对我的照顾,望陛下日后保重龙体,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复一饮而尽。
宇文邕眸色暗淡,举杯轻抿了一口便放下杯子。
他望向对面的人,见她嘴角挂笑,心里不是滋味。
他拿起酒壶,又为她倒满了酒,声音涩然:“既如此…一路小心,要照顾好自己…”
尘落举起杯子,笑了笑,望着杯中的液体失神良久才道:“这第三杯,是我们的诀别酒,从此,我们也再不相欠了…”
宇文邕心里一颤,想要抬手按住她,她却已经扬起了脖子。
泪水顺着脸颊滑进了酒中,她第一次觉得这竹叶青酒也会这般辛辣断肠…
一时间,许多画面在头脑里闪现,从邺城的初识,到洛阳的剑拔弩张,再到长安的点点滴滴…
那柔情似水的时光,那金戈铁马的疆场,那柳絮纷飞中,她一个转身便看到身后伫立着的他…那鲜红梅树下,她依偎在他怀里,看那雪后的光华…
或许一切从一开始便是错的,错在他们本是敌人却要奋不顾身地去相爱…
终杯饮尽,酒器也脱手落地…
她看着眼前紧抿双唇的男人,又一次笑了。
宇文邕迟疑了片刻,终究举杯一饮而尽。
是呀,从此她再不欠他,而他所欠的也永不可能还清了…
他放下了酒器,一把将她拉回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似乎想将这感觉牢记下来一般,分外小心珍惜。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仿佛也想将这最后的一次记在心里…
他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眼中有些温润晕染开来。
他掏出了怀中的梅花发簪,小心地为怀里渐渐昏睡过去的人挽起长发。
何当与春日,却再无可同我共赴芙蓉池的人…
他抬头看了眼桌上那盛酒的转心壶,又望向怀里的睡颜。
看了许久,他依旧看不够。
他手抚着她的脸颊,心里默默道:
落儿,对不起,我会放你走,但我终究不忍心将你流放出我的视线…
从此,我不能再在你身边照顾你,但是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倾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陛下…”何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都准备好了?”男人深沉地开口问道。
“是,已经安排妥当。”
宇文邕再无犹豫,他抱起怀里的人,抬步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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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尘落望着有些眼熟却略显陌生的屋子,揉了揉发晕的头。
宇文宪端着汤药走进来,见她醒了,忙走了过来。
“你?”尘落疑惑地开口,下一秒便弹坐起来,拉住他道:“这是哪儿?我怎会在这里?他又食言了是吗?他又…”
宇文宪放下手里的东西,比划了个“嘘”的动作,扶住眼前这焦躁的人儿:“你先别激动,是我派人劫你出来的,我找了个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女尸,又让人在你的牢房里放了火,现在皇兄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这流放蜀地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而且皇兄得知你死讯后悲痛不已,已经放了你那些姐妹侄女,让她们出去自生自灭,唯有你那两个天生有疾的侄子被流放蜀地…毕竟是男丁,这个我也没法子了…”
尘落闻言,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但转瞬又变成了释然,可释然过后也有淡淡的哀伤一闪而过。
“先把药喝了,你瞧你现在的身子,牢里冻了一晚上就烧了三天,要是真的去了蜀地,服那些劳役,估计有你受的。”宇文宪拿过刚才的汤药,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尘落恍惚回神,这才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原是烧了三天的关系…
“这里?是你的府邸?”她左右张望,“不行,我要赶紧离开长安,不然再被他发现了…”
宇文宪一把按住了她,好气道:“第一,我已经把兵权交还皇兄了,现在闲散人一个,周围也没什么耳目盯着,第二,这里不是我的府邸…”
“不是你的府邸?”尘落觉得刚刚的话内容颇多,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继续问道,“那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