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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不到,延宗因急报被吵醒,这才得知了高纬闻听周军已入并州,夜斩五龙门而出的事情…
起初出城的诸人确实是欲奔突厥方向去的,但一出城从官散逃而走,场面混乱。
当时,领军梅胜郎叩马而谏,陛下才转向邺城方向,跟随之人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
广宁王和襄城王得到消息,也相继率人出城,至今未归…
延宗狠狠地用手敲在了桌案上。
陛下不听诸将劝告,现在竟然带着身边那几个信臣一起撤离,而本该同他一起守护晋阳的二哥,为何也走了?!…
如今并州之事全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他难掩疲惫地靠上胡床,手下不自觉地攒紧。
他不能慌张,不能认输,现在他是相国,是并州刺史,整个并州的将士都在等着他前去指挥,至少,他要保住这里,保住他们高家的根基…
这般想着,他眼中渐渐晶亮,站起了身,穿戴好铠甲,传令召集诸军。
延宗高居上首,认真审视着下首的诸将,此刻留下来的人除了曾与他同守晋阳的兄弟,多是些不被陛下重视之人…
诸将已经知道陛下离去之事,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声音嘈杂。
“安德王殿下,若您不作天子,臣想这里留下的人是不能出死力,请殿下登基为帝,我等愿同殿下同守并州!”
一个铿锵的声音打断了诸人议论。
延宗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是晋昌王唐邕,是二叔文宣帝很喜欢的老臣,在他齐国也有些名望。奈何去年周齐之战后,他被高阿那肱诋毁,因此被陛下疏远。而前些日子,陛下以斛律孝卿总领骑兵,斛律孝卿也完全轻视这位资历深厚的老臣…
想来,这也是他不愿随陛下而去,留在晋阳的原因之一。
“晋昌王说得什么话!”延宗抑制住胸腔突起的澎湃和不安,拱手向天,“我等皆为齐国之臣,保疆卫土是职责所在。你此言,岂不是要陷本王于不忠不义?”
“非也。王乃文襄皇帝之子,承父之基有何不可?今陛下抛下众将而去,视为不仁,殿下为一州刺史,与我等同甘共苦,我等愿以殿下马首是瞻!请殿下以江山为重,莫要推辞!”齐昌王莫多娄敬显率先跪地请命道。
紧接着,周围的诸将也附和起来,齐齐跪下请求延宗登基称帝,否则将开城降了周人…
延宗无奈,泣道:“如此,便依卿等之言,本王终将背上这骂名…”
“殿下此言差矣,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贵为天子之子,名正言顺,何谈骂名!?”唐邕又劝道。
延宗叹了口气,在诸人的簇拥下即皇帝位,下诏曰:“武平孱弱,政由宦竖,衅结萧墙,盗起疆场。斩关夜遁,莫知所之,则我高祖之业将坠于地。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便祗承宝位。可大赦天下,改武平七年为德昌元年。”
他以晋昌王唐邕为宰辅,以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沐阳王和阿于子、右卫大将军段畅、武卫将军相里僧伽、开府韩骨胡、侯莫陈洛州等为将帅。
同时,他遣使往突厥求救,又遣刘子昂修书启于十叔任城王高湝,言说陛下出奔,宗庙既重,群公劝迫,权主号令,等到一且事物安宁下来定将让位归权于叔父。
并州众闻之,不召而至者,前后相属。
为了鼓励将士,他倾覆府藏并将晋阳宫后宫中的美女全部赐予将士,又将曾经皇帝身边的内侍宦官籍没千余家,以其资产充为军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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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出并州后迎上了小怜,又令邺城官员摆出迎接的阵仗。
刚入邺城,便有随从禀报说陆令萱自缢了。
小怜以为他会难过,刚想开口安慰却听他下令道:“将骆提婆全族,子孙无论大小皆弃于市,籍没其家,皇后本为陆氏养女,暂且免罪,禁足思过。”
小怜闻言不禁手下冒出细汗来,他平日里那般依赖陆太姬,又是那般宠爱穆提婆,视他如兄弟,即使前些日子因为私自营宅之事除了穆提婆的名,都不曾对外公开治罪…
如今,高郎因为他们的背叛如此决绝…
那她呢?若他知道了真相,会原谅自己吗?会原谅曾经那个自己吗?即使她什么都没做,但单凭是周主派来勾引他的女人,他还会待自己如初吗?
她这般想着,见他突然笑着对自己说:“小怜,我们回宫吧,如今皇后犯了错,不久后我便可以废了她,到时候,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皇后。”
“高郎…”她轻启朱唇,却终究咽下了想说的话。
我其实不想做皇后,现在的我只想和你一起,哪怕下一刻你是亡国之君,我也想在你身边,我想带你逃离这里,想让你真正过上无忧曲里的生活…
可是我的力量太小,小到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恐惧你知道我的身份,却也想知道你会不会爱我爱到不在乎任何东西…
“小怜,你怎么了?”高纬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