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的风嗖嗖,如刀割般划在他脸上。
他望着西方,眼神深邃,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前些日子,周国传来消息,说宇文邕在河东涑川,集关中、河东诸军演习校猎,规模宏大,直指他东方,又废了周制的布泉钱铸造兵器,严令私造钱币者处死,从者远配,还遣大使,周省四方,察讼听谣,问民恤隐。
这些举措,显然是准备再行攻伐之事。
若不是吐谷浑在这个时候作乱他的西边,而其国内混乱,有机可乘,恐怕此刻周齐又将开战…
他如今真的很想亲自带兵攻打周国,将这个辜负妹妹的人抓住,问他到底把妹妹当成了什么!为什么任她香消玉殒!难道他忘了妹妹为他所做的了吗!他…又把妹妹葬在了哪里?!
他不配拥有她,甚至是她的尸体也不配!
他想杀了他,再将妹妹的尸首带回邺城下葬,让她安心留在家里,不再孤单一个人…不再被这个男人伤害…
“殿下,邺城来得诏令。”沮山刚刚接过传信兵手中的东西,便走上前来。
延宗收回远望的视线,接过诏令匆匆看完,手下不觉一紧。
沮山见他面色不好,问道:“可是邺城出事了?”
延宗随手将诏令交给他,愤愤道:“是我们的陛下,又在给我们惊喜!”
沮山接过一看,诏令上写着令各州府将年二十已下十四已上未嫁的杂户女悉数集结,若有隐匿者,家长将处死刑。
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抬眼时见延宗已经甩了斗篷,快步向城下行去,忙追了过去。
延宗快马行在城中,突然看到前面的道路被阻,下马随口与周围的百姓打听,才知道因为风太大,刚刚一棵大树被吹到,压倒了旁边的房子,里面还有人没出来。
他眉头紧锁,见沮山等人先后跟了上来,忙下令诸人帮忙。
一个时辰后,大树终于被众人砍成小段搬走,他踩在废墟中,听到前面的侍从叫着这里有人,即刻抬步走了过去。
他见柜子厚重,挥退诸人,亲自上前,一下将柜子搬开,丢到一边。
柜子下压着的女人跪在那里,肘臂撑着地面,已经失去了气息。
延宗皱了皱眉,叹一句终究是救得晚了。
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女人身下传来的哭声。
他闻声望去,这才发现女人身下竟还压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他忙带领众人将孩子救下。
那孩子扑倒在妇人的身上,哭喊着:“娘…娘…都是我不好,你醒醒…你醒醒…”
这哭喊声穿透了空气,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蠕蠕的庵罗辰叛逃,也是一个小女孩躲在柜子里哭,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柜子里睡着了…
他陪她坐在柜子里,一直等到她醒。
她问他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是不是惹二叔生气了?是不是二叔以后都不会原谅她?又问他,舅舅为什么要骗她?二叔帮了他,他为什么要叛逃?
他当时一个字都答不出来,只安慰她说二叔不会生气,有五哥在的话,二叔也不会怪她…
时光飞逝,当他们都长大了,当年的那些伤痛早已淡忘,却也懂得了恩恩怨怨,懂得了国家民族利益,更懂得了在政治的漩涡中周旋…
她一直聪明伶俐,从小在后宫中学会了察言观色,比他更了解宫廷的生存之道,但却终究没有逃过她自己的情结…
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延宗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摸了摸孩子的头:“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其他亲人吗?我派人送你去找他们可好?”
女孩揉着红肿的眼睛抬起头,看到延宗时竟然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延宗叹了口气:“你不告诉我,我怎么送你回去?”
女孩抽泣着,就在延宗准备起身吩咐随从的时候,她才怯怯道:“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叫青莲…”
延宗的心莫名一颤,沉默良久他才吩咐沮山,让他带着孩子回安德王府,再帮他娘买口棺材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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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几月,尘落终于随宇文邕重新回到长安这片土地。
而这一次,她以荥阳公家小姐司马璎珞的身份住进了思齐殿。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宇文邕说她以前无所依靠,独自在深宫终归会有各方势力的压迫,若是以荥阳公之女的身份入宫,则会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