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暗指着斛律将军将威胁到祖珽和陆令萱。
“没猜错的话,第一首是周国所为,第二首是祖珽做的。”孝珩紧了紧拳头,“斛律将军得罪了祖珽,还拒绝了穆提婆求娶自己的庶女,骂他是哪来的狗种,敢娶他女儿。甚至在朝堂上直接出言反对陛下赐晋阳田给穆提婆,说这种备战之用的土地给了他会大损军务。陆令萱怀恨他,周国借机离间,这些佞臣又利用此事发挥!不想竟将老将军害死!”
“可是单凭这两句歌谣,陛下也不至于毫不查证就杀了斛律将军呀!”延宗猛地敲击了下旁边的案桌。
“陛下心中忌惮是因为斛律氏几代都是大将。斛律光声震关西,斛律丰乐威行突厥,家中女儿为皇后,儿子又尚公主…他犹豫不决所以找昌黎王问,韩长鸾因为敬重鲜卑老臣,以为不可。陛下本已打消了此念头,可是祖珽又去找陛下,当时宦臣何洪珍也在,听到陛下说本有意灭斛律一家,但因为韩长鸾之言不好动手,上奏说若陛下本无此意作罢也便罢了,如今邺城坊间风声紧,若是陛下曾有此意之事传出去,必将是大祸!还是应该先下手才对。陛下觉得有理,又恰逢丞相府佐封士让上密启。说之前西征回来时,斛律将军不听敕令,领军逼城,家中还私藏□□和铠甲,甚至常常派使者去斛律丰乐和斛律武都之处互通阴谋…陛下当时大惧,说是天降预兆,人心大灵,不想之前只是怀疑,现在竟是真的,当即下定了决心…”
“可恶!”延宗骂道,“斛律将军会反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陛下怎会如此草率,那些所谓的证据必定有人栽赃陷害!可怜老将军一门忠烈,被安了此等罪名,还遭受族诛!如今这邺城人心惶惶,都心寒到了极点!日后,还有谁愿意为我们齐国打仗!祖珽这厮,当真可恶,误我家国!”
“…”孝珩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要如何继续评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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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宗走后,孝珩独自坐在园中思索着事情。
侍从过来禀报道:“殿下,祖大人求见。”
孝珩一愣,旋即便吩咐道:“请他去前厅,我随后便到。”
他整理着思绪,心中却起大疑。
赶到前厅时,正见祖珽坐在那里,许是因为他看不见,他旁边立着一小童。
“广宁王。”祖珽听到脚步声,在小童的搀扶下起身抱拳道。
孝珩忙还礼道:“不想祖大人今日造访,有失远迎,快请上坐。”
“殿下不必客气。”祖珽与他客套着,两人先后坐下。
随从奉上茶来,祖珽虽然未接,却已经嗅到茶的香气。
他听着倒茶的水声,笑道:“广宁王果然雅趣。”
“祖大人谬赞。”孝珩谦虚道。
“广宁王才华横溢,怎是谬赞,只可惜你虽居高位,这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祖珽笑得邪魅,顿了顿才又感慨道,“可惜!可惜!”
孝珩面上无恙,心里却有些发寒。
祖珽喝了口茶:“恩,好茶。”
“祖大人喜欢便好…”孝珩客气道。
祖珽默了默,突然将无神的目光放在对面的人身上,悠然开口:“前些日子,我派邢祖信去查斛律光的家产,殿下猜猜搜出了何物?”
孝珩不知道他怎会突然转移到这样的话题,心里泛起些伤感。
他移开目光,谨慎恭敬道:“小王不知,还请祖大人示下。”
“十五张弓,聚宴习射时用的箭一百支,七把刀,朝廷赏赐的长矛两杆…”祖珽淡淡道,“除此外,还有二十捆枣木棍,听说是准备当奴仆和别人斗殴时,不问是非曲直,先打奴仆一百下所用。”
孝珩听后,心里哀戚更甚。
此事,他其实有所耳闻。
据说当时祖珽听到只有这些时从开始的气愤,变为震惊,再到呆愣,甚至坐在那里重复着“只有这些?”、“怎么可能?!”之类的话…
邢祖信离开后,不少人责怪他过于坦率耿直,邢祖信当时却面不改色,只是声音凄婉道:贤良的宰相尚且被杀,他又何必顾惜自己的余生!
可是朝廷已经对斛律一族处以重刑,还能如何为他们洗雪呢?…
祖珽面色淡淡,没有继续说,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他这一生害人无数,却不想自己也会有感到惭愧的时候。
可是,斛律光他活该!
谁让他和他祖珽斗!
凭什么这些鲜卑贵族就能鄙视他们这些汉人臣子!
丈夫一生不负身!
他祖珽,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
就算他瞎了,他也是人上之人!他也能干出一番事业!
所有阻碍他的人,他都要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