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往日温和的笑容,忽然轻嗤一声,放下手中的鸡腿,伸手拿过食屉中的净布擦手。
他擦得很细致,手上每一寸都没有放过,一根根手指,一处处骨节,连没有碰过油的地方都擦拭一遍,就像手段利落的杀手,有他固有的习惯,慢慢将沾染鲜血的手擦拭干净。
“你觉得我杀你需要费这么多的心思?”
白骨垂眼不语,他确实不用这般花心思,他的阵法早就领教过一二,全盛之时都未能破阵,他只需施些小计便能让她入阵。
且那日在墓中,他更可以和邱蝉子联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杀了她。
可她就是疑惑,那是他世叔,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秦质慢条斯理擦好手,将手中的布原路放会,端起茶盏微泯了一口,慢声问道:“知道京都有多少世族吗?”
白骨不明所以。
“你眼中的王孙贵胄、世家子弟京都遍地都是,便拿着这珍馐楼来说,你在里头见到的十个老者有九个,我都得唤一声世叔,照你这般想,我不是每日都要奔波于为世叔们报仇送终之事,不必再做其他事?
王进生确是好人,不该枉死,可那些又如何能怪你身上,你不替暗厂杀人,暗厂又岂会容你性命?”
白骨闻言垂下眼睫,心中突然添上几分往日从未有过的难言之感,极酸又苦涩。
“要怪就只能怪那卖凶之人,不过那人也已然死了,这事也没必要深究下去。说到底还是王大人没将后路安排,才得这么个不好看的下场……”这话尾轻轻落下,莫名让人起了思绪。
这耐心解释倒叫白骨安了心,垂着眼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且刚头他好像有几分生气,便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正想着,眼前便递来一只鸭腿,她抬眼看去便见秦质笑眼温和,“世叔一事已然过去,我们往后不必再提,先吃东西罢,免得饿着肚子,倒教旁人笑话我秦家待客之道。”
白骨这会儿毫不犹豫伸手拿过鸭腿,张嘴啃了一口,见秦质不吃便停下来看着他。
秦质见状一笑,“我吃过了,我等着晚间吃大白菜,白白亲手种的,一定很好吃。”
白骨忍不住弯了弯眼,虽然微不可见,但在她寡淡地瘫了一般的脸上还是很明显的。
秦质看着眼眸微微一转,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到了晚间,桌上便真的上了白骨送的大白菜,端端正正放在正中间,成色确实极为好看,秦质吃得时候十句话里有八句话半夸菜好吃。
可秦公子往日什么东西没有吃过,在吃食向来挑剔,再好的到公子这处也成了一般般,轻易得不到一句夸,如今却要将这寻常白菜夸上天,这是何其委屈自家公子。
楚复立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寻了个机会悄无声息遁出去。
白骨听得却很欢喜,她觉着回去以后,怎么样也要想办法再多开一片地。
待到晚间饭毕,拂夏领着人收拾好后,秦质已经带着犬儿在院里逛了一圈消食。
拂夏忙上了两杯清口果茶,在秦质面前微微一欠身,“公子,白公子的客房已然备好……”
“不用了,在我屋里多备一条锦被便是。”
拂夏闻言一怔,不由多看了白骨一眼,这人倒是好能耐,哄得自家公子这般另眼相待,竟能好到同榻而眠,心中虽这样想,也不敢多耽搁忙去拿锦被。
白骨不明所以,看向他有些呆愣愣,却见他轻轻笑起,“白白陪我一起睡罢,我有些怕黑。”
这一笑可真是叫白骨恍惚了起来,她一时只觉晃眼,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秦质领到了澡室外。
白骨不由看向他,心中疑惑。
往日再林中那般处境,也不过就见了一次他在溪中洗漱,往后都是被绑在原地等他洗好了来接,反正是轻易不让她瞧见。
难道现下要一起洗……?
秦质推开澡室的门,对着呆愣愣的犬儿,“你先洗。”
白骨闻言没想这么多便走了进去,里头很大,玉青纱帘重重叠叠垂着,隐约可见里头水池,池中水热气弥漫在纱帘之中,若隐若现极为舒服。
这是秦质洗漱的地方,白骨不由又觉亲近了兄长几分,心中莫名柔和许多,当即便抬手解了发带,乌黑浓丽的长发披散下来如丝绸一般光滑,又一件件脱去了上衣,正准备解裤头的时候,低头却发现小肚子极大,今日吃得是比往日多了许多,秦质一个劲给她夹菜,夹得还都是喜欢的,根本拒绝不了。
她不着痕迹缩了缩自己的肚皮,可惜并没什么用,半点不见小。
正专心瞅着肚子便听门外轻扣两声,还没回应,秦质已然拿着衣衫推门而入,“白白,你先穿我的衣衫罢,明日再让布庄送几身衣衫过来。”
白骨抬眼望去,浑身僵住。
池前站着的人皮肤极为细白,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长发垂下披散在身后,两侧长发垂于身前遮住两点,瘦弱地像个姑娘,若不是身前如男子一般平坦,连秦质都恍惚觉得这是个女儿家。
秦质已然几步走来,将手中的衣衫挂在白骨身后的木架上。
白骨只觉他衣摆带起了一阵风,激得皮肤上起了细小的疙瘩,她只觉脑子都空白一阵,忙俯身捡衣衫,却抓到了秦质的手。
她一时彻底慌了神,一抬眸便对上他的眼,她心中一慌忙直起身,背对着他也不知该看哪处,“我自己来,你出去罢。”可再强自镇定,话中还是透露出一丝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