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一直不知姨母竟已操劳至此!直到去年回京,发觉她时常在婢子的搀扶下行走。若非有软垫、热茶,她几乎不会在其他地方落脚。起初我以为姨母也讲起了排场,后来去太医院翻了宗卷,才知她这些年病痛不断。”
燕桓叹息道:“我思前想后,能放心派到她身旁的,也只有白薇一人,可我到底还是晚了……”
秦悦不由想起淑妃见她那日,的确要倚着软垫,手捧着热茶,才有力气斥责于她。
她沉吟半晌,“我还以为你好意撮合齐赢和白薇,不成想……”
燕桓苦笑,“阿吾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燕榕知道吗?”秦悦问。
“自是不知,否则那一回也不会气得姨母晕厥。”
“我在齐境之时,听闻阿胶最为滋阴补血,夫君何不一试?”秦悦道:“年前回京,我观淑妃娘娘神色清明,想必不会有事。”
“阿吾。”他轻轻唤她,而后又抱着她不出声。
燕桓的书信很快送到明城,经由齐赢转交给白薇,她阅信完毕,便放在烛台上烧了,任凭齐赢好奇地打听了半晌,她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白薇以为,医者应当替病患保密,除了病患的家人,旁人不该打探这些事情。齐赢瞬间不乐意了,捏着她的下巴质问道:“难道我是旁人!”
白薇怀抱满满的书籍,想到齐赢……便又有了心事,她正在廊下行走,却忽于转角之处撞到一人,将怀里的书籍洒落一地。
来人白衣如雪,忙道了一声,“抱歉。”却是弯下腰肢,一本一本地替她整理书籍。
白薇也惊慌地说着“抱歉”,连忙蹲身去捡书。出于医者的本能,她的眼睛率先落在男子的白皙手背之上,但见他肌肤细嫩似女子。这身材偏瘦的男子正是庆平王燕栩!
她以为南楚国的皇子各个都是生龙活虎,体力过人的,甚至于燕桓发怒之时,隐约可见手臂上的青筋。哪知还有这般温文尔雅的纤瘦公子?
白薇愣了一会,才道:“见过庆平王殿下。”
燕栩却是笑道:“白姑娘方才看了小王许久,在想些什么?”
白薇坦诚道:“不知殿下可否介意,我为你诊一次脉。
燕栩笑道:“那便有劳了。”
白薇出宫之时,天色已经微黑,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被人不由分说掳上了马车。
她一边鄙夷梁使大人手段恶劣,一边又觉得,此时能倚着马车,果真十分惬意。
齐赢递了杯清茶给她道:“累了?”
“嗯。”白薇一口咽下,“虽说我在明城只认得你,却也不想同你走得太近。”
“我知道你避我如蛇蝎。”齐赢接过她手中的杯盏,却是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同你讲。”
“何事?”白薇只觉有些乏了。
齐赢在她面前展开五指,掌心有一串如天空般透亮的碧玺手串。
“又是此物?”白薇笑道。
齐赢亦是笑道:“其实这并非是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否则她早就给了你。”
白薇咀嚼了一会他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骗了我许多年?”
齐赢沉默了一会,“我从前希望你为了此物讨好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讨好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那些个红颜知己!”白薇鄙夷道。
“那也不准讨好别人。”齐赢道:“譬如燕栩。”
白薇面色一黑,“你监视我?”
白薇道:“那我这几日所做之事,你大抵已经知晓了?”
“猜到了八、九分。”秦赢道。
白薇这些日子忙于淑妃之事,几夜没有合眼,他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齐赢明白,自己又被燕桓利用了一把,可是他仍然感激燕桓将她送到自己身边。
白薇不知齐赢心中所想,只是愁眉不展。幸得她是女子,淑妃并未避讳于她。此番淑妃“病倒”,说到底是小产,这小产的原因不是其他,竟是房事太过激烈。
她一不小心知道了些秘密,譬如南楚帝王的后宫之中,唯独这位淑妃侍寝,敬事房是从来不做记录的,甚至于宫人退避三舍,不准打扰。若说淑妃也是年逾三十的妇人,可南楚帝每月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留宿在她宫中。如此频繁又未曾记录,便是有了身孕也不自知,这才导致了小产。
方才离去之时,恰好遇到天子亲至北辰宫,白薇一时尴尬,正欲行礼,南楚帝却摆摆手,意为不必,因为榻上的淑妃正在熟睡。
南楚帝每至淑妃寝殿,宫人皆回避在外。他低头看着榻上的女子,不由抚摸她的侧脸,他与她刚刚失去一个孩子,皆因他鲁莽而不顾她。
又不是正值妙龄的女子,此番失了孩儿,又伤了身体,竟是一连三个月未曾恢复过来。爱妃每日面色惨白地躺在榻上,便是他看了也有几分自责。
许是觉察到有人在看她,淑妃勉强睁开眼,“陛下怎么来了……”
她欲挣扎着起身,却被他裹着锦被按住不动,“你起来做什么,又晕倒给我看?”
淑妃赧然,“臣妾不敢。”
南楚帝叹息一声,“什么都不敢,便是连看我都不敢?”
淑妃笑道:“臣妾不敢。”
“你!”南楚帝却是无可奈何,“你与她的性子,竟是南辕北辙。”
淑妃知道,每当天子思念姐姐的时候,便会来找她。姐姐去了十来年,他还是念着她的。可自己这般模样,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