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交给儿子打理了。”看样子,厨娘的儿子是刚刚跟着林家老爷从龟兹赶回来的。
“是吗?老天啊,真是太好了……”厨娘的嗓音几乎哽咽。
“唉……娘,儿子却不想再去龟兹了……”那儿子的嗓音却是极为灰心丧气。
“怎了?”厨娘惊讶。
“娘……那晚上大漠上的海市蜃楼,吓死儿子了……要不是老爷在大漠上行商多年,有经验,否则娘你就再也见不着儿子了!”那儿子的嗓音还有微微的颤抖,似乎惊惧仍在。
厨娘惊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儿子叹息,“那日正是午时,我们全都被日头晒得昏昏沉沉的。正在人困马乏的时候,忽然大漠上出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五层高楼,楼上有无数艳丽的女子妖娆地舞蹈,更有曼妙的歌声直直往耳朵里钻……当时跟着老爷的所有人,甚至就连马匹都呆呆地走不动了,有个龟兹跟来的汉子按捺不住,直直奔了过去……多亏老爷经验丰富,扬起沙子拦住了我们的视线,大声喝令我们用布条捂住了耳朵,这才从那楼前走得开……而那龟兹汉子,等找着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副人干……”
绾绾的心底轰然一震!海市、蜃楼……这不都是在家乡的海边常见的么?都说是海中鲛蜃吐气凝成云雾,在半空之中形成的幻象,若有人信以为真走入,便成了鲛蜃的食物……怎地这大漠之中,竟然也出现了?!
厨娘顿了半晌,又问,“那海市蜃楼,究竟是个什么样儿?”
那儿子唉声叹气,“娘,儿子这么跟你说吧,你不觉着咱们府上就像一个巨大的海市蜃楼吗?大漠之中本就缺水,就算是大户人家,又有哪一户像咱们林府似的,到处小桥流水、绿树红花的?看看墙上的瓷片、屋顶的鳞片瓦,哪个像是西域大漠中的样子?”
厨娘连忙说,“儿呀,休要胡说,休要胡说啊……”
绾绾强自托稳手中的茶盅,厨房中母子两人的对话再度传来,“娘,倒是你们啊,难道没发现少爷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27、潜变
厨娘连忙压低了嗓音,“儿啊,且莫胡说!主人家,岂是我们可以随便妄言的?少爷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变化,不过是有次在大漠上骑马遇着了‘沙霾’,昏乱之下摔下沙山断了腿罢了,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所以回来看着不适应罢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那儿子嘟哝着,“少爷的腿也就罢了,你们都说是骑马摔坏的;可是少爷的眼睛呢?老爷和夫人都是中原人,少爷怎么会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啊?就算这儿是西域,可是主人家哪儿有西域的血统啊?!我倒是觉着,少爷的样子跟那海市蜃楼里的妖人一个样子!”
那厨娘的嗓音猛地抽高,“谁,谁说少爷的眼睛,是,是绿色的啊?……”
绾绾身子猛地一颤,托盘上的茶盅颤抖着撞在了一起,发出盯咣的声音。厨房里警惕的声音传来,“谁?!”
绾绾还哪里顾得上什么茶盅和托盘啊,手一松,将杯子稀里哗啦地扔在了地上,回头便跑进了厨房旁边的竹林里去。竹叶沙沙地从耳畔划过身子,绾绾的心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她还哪里顾得上身子的疼痛?
海市、蜃楼、大海、害了人命——尽管绾绾不想去将这些链条串联起来,但是这些环节却一环一环地不断在她的眼前出现,就像是要逼迫着她去将它们串连在一起!
这般说来,只有一个可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当年那个鲛人也从东海来到了大漠之中的楼兰,并且用他的法术在大漠之中幻化成了海市蜃楼,用来诱引过路的人,然后吃了他们!
绾绾拼命地奔跑着,泪水随着风点点飞散。难道林眉生就是那鲛人?或者是,那鲛人上了林眉生的身子?!
鲛人他为什么会到大漠中来?鲛人他不是缺不了水吗?他为什么要来自讨苦吃——难道,这一切竟然与自己有关吗?
那夜的梦,氤氲而来,绾绾恍如跌入了梦境,耳畔隆隆回响着鲛人的声音,“我只想要,找回你,找回你……”
猛然,脚下一个磕绊,绾绾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哭泣冲出喉咙——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是她将鲛人引来楼兰,那么在大漠上那些枉死的人们,无论是那疯了的王家嫂子的相公,还是刚刚厨娘的儿子提到的那个龟兹的汉子,他们,他们全都是被她连累的啊!
“喂,前面的,你别跑了!你到底是谁?你到底,都听到了什么?!”背后,厨娘儿子的声音火火传来,眼见着就要到了身后!
绾绾想要爬起身来,却发现双腿竟然宛如灌了铅一般地起不来!眼见着厨娘儿子的身形已经就在几步之外,重重竹影掩盖之下,已经看得清他面上寒凉的表情!
28、把柄
忽地,竹林之中有风吹过,恍惚之间竟像是带着海水的咸腥之气。绾绾想趁着竹影婆娑,起身逃开,却不小心撞上了一根竹子,发出“砰——”的声响。
厨娘的儿子猛地顿住身形,大声喝着,“站住!你究竟,是谁?!”
绾绾攀住身边一杆青竹,身体瑟瑟颤抖着,却猛然听得竹林深处一线清越的嗓音懒懒飘来,“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一听这声音,绾绾和那厨娘的儿子俱是身子一震。竹影婆娑之中,厨娘的儿子急忙躬身施礼,“原来是少爷……竹林风大,少爷怎在此处?”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