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儿和杏仔回家过星期天时,几次要赖到锅屋里过夜,都被茂生轰了出來,他说,你姥爷住过后,才能轮到你俩呢?他一天不來,谁都不准进到里面胡糟踏,弄脏弄乱了,还得费劲儿收拾,甚至一家人吃饭时,他也不准在锅屋里吃,全挪到清冷的堂屋里,木琴就嫌茂生太小气了,眼瞅着舒服的地方不用,却一家人沒事找罪受,到底是人敬着锅屋,还是锅屋为人服务呀,茂生充耳不闻,依然固执地坚持己见,决不退让半步。
茂生在院子里忙活着杀鸡摘菜,准备晚饭,木琴一边烧水,一边陪着木老爷子拉家常,这时,京儿带着钟儿和杏仔吵吵嚷嚷地拥进了院落。
今天恰好是星期六,钟儿和杏仔回家过星期天,一群学生崽子在回村路上,见到一辆崭新的白色小车开了过去,崽子们都沒有见过这种奇形怪状的车子,便胡猜了一路,到底也沒有说准这究竟是个什么汽车,在村口,赶上了到镇医院看望叶儿后也往家里赶的京儿,俩人就像喜鹊似的讲说给京儿听,让他猜猜是个什么车子,京儿早在第一次进市里卖杏时,就见过的,而且,他也在半路上见到了这辆开得飞快的小车,他就告诉俩人说,是轿车,钟儿不信,说是个客车,只能坐人,不能拉东西,杏仔说是卧车,那么矮的车身,人在里面哪能坐得住,恐怕只能躺在车里才行呐,仨人互不服气,相互指责对方瞎编乱猜,就这么一路吵吵嚷嚷地进到了院子。
见到茂生正在热气腾腾地烫鸡剖膛,杏仔和钟儿还以为他是在忙活着招待他俩的,便齐齐地围在茂生的身边打转转儿,俩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是鸡砖好吃还是鸡脯肉好吃,是鸡肝粘牙还是鸡血粘牙,茂生擦擦手,说,快进锅屋去,见见你姥爷,仨人还沒反应过來,就被茂生一股脑儿地推进了暖和的屋子里。
木老爷子正怀抱着金叶,一边给她剥着水果皮,一边跟木琴说着知心话,猛然间,见锅屋里拥进了几个毛头小子,立时把屋子塞得满满的,只见人影晃动,到处都是手脚脸面,弄得他眼花缭乱。
茂生笑着道,爹呀,这些都是你的外甥呢?
说着,他就一一指给木老爷子看,还叫娃崽儿们喊姥爷,京儿叫了一声,钟儿叫了两声,杏仔竟一气儿喊了响响的三声姥爷,叫得木老爷子眉开眼笑,掴掴这个,拍拍那个,喜欢得了不得,他回身从地上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大堆衣服,每人一套,讲明了都是哪个舅哪个姨给买的,让他们试试大小,可否合身,他又拿出一果点心,叫娃崽儿们品尝,小小的锅屋里顿时像开了一锅沸水,惊叫的,蹦跳的,比试的,各种声音顶出了小屋,萦绕在山村院落里。
木琴止住欣喜欲狂的崽子们,叫京儿去把亲家酸杏请來,叫钟儿去喊振富和胡老师,杏仔去喊振书和酸枣,叫他们一齐來陪老爷子坐坐,说说话,喝顿暖酒,茂生嘱道,顺带着也把你茂林叔叫來吧!你姥爷來时,还是他帮着引领來的,到了门口,也沒能进家來坐坐,木琴说,要这样的话,就先别喊茂响了,等过天再说。
京儿仨人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此时,茂生家的小院里热气蒸腾,开始飘散出浓浓的菜香,一年中,只有过年时节才能有的祥和热闹气氛,渐渐罩满了茂生家的农户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