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去给振书过六十大寿的,本來,按照山里人习俗,这做寿的事应该赶在春节期间过的,但是,上年春节前,家中发生了一系列事体,叫振书提不起一丁点儿兴致,孙子秋分当兵走人,弄得一家人忙乱了一个节前,一家老少牵肠挂肚地陪送秋分,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更为严重的是,二儿子四喜赌气不辞而别,远走他乡,对振书來说,不啻当头一棒,振书被打得晕头转向,就连过年的心思也沒有了,整日蔫头耷脑心灰意冷的,好在有金莲不住地劝讲,说二哥的出走也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由不得人的,将來回转之时,必是巧遇机缘,时來运转,定成大器的,一直以來,振书对金莲的话深信不疑,她的劝说,让自己堪堪恢复了些元气,并渐渐地放宽了心空儿,情绪也慢慢稳定好转起來,因而,振书决定,还是要过六十大寿的,一來借此冲冲晦气,二來也把未过的寿辰补回來,要是还赶在春节过,那就不是六十大寿,而是成了六十一岁的狗尾巴寿了。
赶往老家的路上,兰香嘀咕道,木琴也太张狂哩,咋就敢把大伙儿积攒的这点钱统统掏腾出來,白白扔到大路上呢?也不怕日后还不上帐,叫村人把她给生吞活剥喽。
四季也说,我看着也玄乎,这路修不修的,也不打紧儿,咱不是照样见天儿进山出山的,也沒被困死在山旮旯里么,她真要是把咱的血汗钱白白扔到路上收不回來,我头一个蹲她家里要钱呢?沒有钱,我就把她家的院落给卖了,也得还咱呀。
俩人这么说着,径直进到了老家的宅院。
院子里很是热闹,锅屋里热气腾腾,不时地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这一天,被振书特意安排在星期天,上学的娃崽子们也都回到了家,四喜家的仨闺女、四季家的冬至和四方家的一双儿女,正在屋里院外窜蹦笑闹着,夏至在技术小组里太忙,早晨临走时跟兰香说好了,等中午上寿时一准儿赶回來,这时,出嫁到北山村的四季大丫头春儿,也早已携着丈夫郭仁來到老家帮忙,郭仁的到來,越发引得一群娃崽子疯上了天,他们扯住姐夫,掏兜摸包地要这儿要那儿,还沒脸沒腚地跟他厮混打闹,完全一副亲姐夫与小舅子的无赖做派。
振书赶忙驱散了这帮疯崽子,把郭仁让进屋里,说,甭跟他们一般见识,都是山野娃子,见不得好眉好脸呢?
堂屋里打扫得板板正正的,原本凌乱的家什被收拾得规规整整,桌凳也擦抹得干干净净,正堂的北墙上挂了一大幅寿联,是一整张大红的对子纸,上面用粗大的毛笔写就一个规整的大“寿”字,两边配上了一幅对联,上联是“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是“寿比南山不老松”,全是振书的亲笔手迹。
娃崽子们全被赶到院子里玩耍,女人们都在锅屋里忙着炒菜做饭,屋里便只有几个男爷们坐着吸烟喝茶闲聊,在讲说了一些年景的话題后,几人便自然而然地说到了村里集资修路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