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云鹭,给老夫撑住了!
林中一时只闻高亢的胡琴声直冲云际,箫声本来低沉,这碧箫是件宝物,“黄太安”仗着它与戚琴斗了这么久,此时却觉着有些力不从心。
生死只在一瞬间,商其要挣脱,要反击,他也有这样的身手,前一刻“咔嚓”一声,云鹭的右手腕骨被他硬生生折断,刀掉落一旁,后一刻激越的胡琴声已经充斥了商其整个脑海。
他被琴声魇住了,目光呆滞,陷入迷茫,“黄太安”用尽全力也唤不醒他。
胡琴声上到最高处,云鹭拼尽余力,以完好的左手拾起刀来,狠狠一刀将商其扎了个对穿。
与此同时,一声脆响,戚琴手下琴弦崩断了一根,胡琴声戛然而止。
场上静了一静,商其瞪大了眼睛,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了指云鹭,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仰面摔倒于地。
云鹭跪倒在旁,大口喘息,他流了太多的血,眼看也是动弹不得,一副出气多入气少的模样。
戚琴白发飞扬,脸上还沾着血渍,手里握着的胡琴两根弦断了一根,看上去已经是灯尽油枯。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场上就只剩了“黄太安”一个人还好端端站着。
“黄太安”很快回过神来,恢复了从容,他没有多管商其的尸体,而是拿开了碧箫,微微笑道:“二位真是叫人钦佩,还是由我来送二位最后一程吧。”
乐师杀人,无需借助于刀剑,手里有合适的乐器足矣。
在他看来,云鹭已是垂死之人,戚琴也伤得不轻,就连从不离身的胡琴都毁了,杀这样两个人,并不费他太大的力气。
他将洞箫对到了唇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吹奏起了索命追魂曲。
文笙再也看不下去了,自草丛里翻身坐起。
她盘膝而坐,将原本要送出去的古琴横放在膝头。
成与不成,总要拼过了才知道!
箫声响起的同时,古琴在文笙指下铮然发声。
她取的是七弦当中的宫弦,左手以指法带起按弦取音,右手大指劈下,以文笙现在所学指法,大指的“劈”最有力度。
琴声刚健有力,而五音当中宫调又是最为沉重厚实的,文笙只发出了一个音,这一声琴响堂堂正正,如晨钟暮鼓敲击在阴沉沉的箫声里,使得人精神为之一振。
“黄太安”猛然回头往这边看来,发现了坐在草地上的文笙。
他刚听过文笙弹的那曲喜雨,全未将这学琴不久的小姑娘当做对手,微微眯了下眼,露出诧异惊奇之色,似乎在好奇螳臂为什么也敢当车。
箫声没有停,幽咽的箫声带着鬼气席卷周遭,目标还在戚琴,顺带着将文笙也包括进去,誓要将她碾压成灰烬。
文笙觉着眼前渐渐暗了下来,阴风习习,头皮发炸,感觉中她不是坐在松林雨地上抚琴,而是陷身鬼域深渊,耳边有尖笑声,也有呜呜啼哭声,文笙心里清楚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什么,这鬼哭神嚎都是箫声带给她的错觉。
文笙头疼欲裂,她看不清手下七弦的位置,即使能,她也弹不出一首琴曲来,打破“黄太安”施加的魔咒。
她摸索到适才所弹的那根宫弦,以右手食指用力剔出。
“嗡!”
这一声,带着回音,直如穿云裂帛,文笙觉着脑袋里为之一清,登时咬紧了牙关,手上抹、挑、勾、剔,下下都拨弹在这同一根弦上,琴弦随之“嗡”“嗡”,杂在那箫声中。
“黄太安”觉着很别扭,不知对方是凑巧碰上了还是有意施为,这一声声单调的琴音每一下都赶在他音调转承的间隙,换气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不早不晚,将他好好的箫声搅得支离破碎。
第六十七章一张曲谱
“黄太安”本名黄荟荪,是东夷安插在大梁的一个细作。
他长年伪装成文人雅士,流连于梁都的舞榭歌台,于吟风弄月推杯换盏之间结交权贵,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确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控制了陈慕之后,更是从他那里顺利学到了妙音八法的前三重。
玄音阁的乐师能以琴箫杀人,他自忖也不遑多让。
加上手里的这支碧箫是难得的宝贝,在他一曲之下心志脆弱的人很容易失去神智,从而被彻底摧毁。
戚琴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虑。
他半点儿也没有料到,文笙竟能支撑这样久。
就好像对妙音八法全无反应,一下下弹拨着她的琴弦,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只管捣乱,节奏全都是反着的,害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他不知道文笙早已经汗湿重衣,一颗颗汗珠混着雨水沿她鬓角滑落,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音律什么的早无暇细究,弹琴只是她自然而然的反应。
文笙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要如何收场,已经到了眼下的局面,就只有一直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候,胡琴声再度响了起来。
戚琴借助仅剩的一根琴弦,拉起了他最擅长那首琴曲。
淅淅沥沥,夜雨凄迷。
因为失血。戚琴此时没有太剧烈的动作,也没有用多么复杂的技巧,他左手的指法简单细腻。琴弓在弦上轻盈地跳跃着,琴声婉转凄清,竟是连一个音都没有错。
黄荟荪毛骨悚然。
更叫他想不到的是,因为戚琴在以胡琴声同他的箫声相抗,竟与那“铮”“铮”作响的古琴声隐隐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