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县一众乡绅的神情就龌龊多了,显是想什么的都有,眼睛不够使,堂而皇之地左瞧瞧,右看看,将文笙同那孟蓁放在一起作比较。
文笙暗自冷笑,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若是还不还手,那也不是她顾文笙了。
既然你姓凤的要当众撕破脸,就别怪她做事不留余地。
反正已经无法善了,至于得罪凤嵩川之后他在京里有多大势力,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阻碍,这些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顾文笙绝不受这份恶气。
文笙面无表情长身站起,一甩袍角,离了座位。
只这一个动作,就打破了许多人对她刚刚生成的女子的印象。
无它,她这副男儿的做派太熟稔了。
看看她,再看看那俨然小鸟依人的孟蓁,不经凤嵩川点破,哪怕她模样生得再是俊俏,身体再是单薄,也不会有人疑心她混淆了阴阳。
“既然大人要看,那我就献丑了。”文笙沉声道。
凤嵩川挑了下眉,这是他之前逗弄文笙的原话,她此时一字不错说出来,莫不是要认输服软?
晚了!这女子仗着将军府的举荐便想一步登天进玄音阁,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越是这样的人,他越是有兴趣慢慢折辱着玩。
“哈哈,本大人拭目以待,到要瞧瞧你画的画比孟蓁姑娘强上多少。”
这话一出,连孟蓁也抬起眼来,以楚楚可怜地目光望着文笙。
文笙对凤嵩川拿她和个清倌儿相提并论不为所动,走到桌案前,看了看桌上的笔墨纸砚,向着明河县令一拱手,道:“县尊大人,可有大些的画纸?”
“啊?哦!”明河县令回过神来,向凤嵩川望去。
凤嵩川嗤笑一声,挥手吩咐:“给她拿那最大的纸!”
画纸越大画着越费力气,他还不信了,这小娘们儿能画出什么惊世之作,等她挖空心思画完了,管她画的什么,自己都要说比不上孟蓁那幅牡丹图,难道这席上还有谁敢同他唱反调?
等着看她羞愤欲绝就是。
巨幅的画纸很快拿来,铺满了整张桌案。
文笙道了声谢,提起笔来简单试了试笔尖的微润,蘸了墨在纸上开始作画。
凤嵩川存心留难,稳坐席上,自顾自喝酒闲谈,也不去关心文笙画的什么,孟蓁强抑好奇,守在边上服侍他。可余下的人却管不了那些,难得一见两位美人斗画,人人伸长了脖子想抢先一观,看看文笙画的究竟是什么。
离得近的很快看出来,这位顾姑娘画的竟是人物。
她画的这个人面目狰狞,形如厉鬼,只看脸一股杀气便扑面而来,笔法十分犀利,完全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酒宴上斗画,不可能等得太久,文笙这幅画也是重意甚于重形,画上几人打眼一看,不管神态还是动作都栩栩如生,但细观衣裳纹理却有许多一笔带过,背景更是大片留白。
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先前孟蓁一幅牡丹图的时间,文笙已经在这一大张画纸上完成了一幅完整的水墨人物,这得益她繁简处理得当。
画上看背景是一间内室,共有三人。地上一人宛如凶神恶煞,抢在床榻前,两手高高举起了一个婴儿,眼看着便要脱手掷出,用力摔向墙壁,而那小小婴儿手脚浑圆煞是可爱,此时小腿用力蹬着,两手扎撒在空中,在拼命啼哭。
最叫人动容的是榻上一个妇人,抢在那恶鬼身前,一脸惶急惊恐,徒劳地伸开双臂,想将婴儿接住。
可不管谁人一看这画,都心知肚明,她绝不可能接到那小孩子。
只是一幅画,却叫观者紧张地心头“砰砰”乱跳,好似下一刻鲜血飞溅,惨剧就会发生在眼前。
堂上渐渐鸦雀无声,虽然这幅画文笙只是根据当日在陈家老店听的那段书想象而作,可在座的还有一些兵马卫的军官,一看就知道这画的是东夷人进犯彰白两州,大肆奸/淫掳掠的情形。
凤嵩川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有理会孟蓁递过来的酒盏,两手按着桌案,眼望那幅画想挑出点什么毛病来,只是此时从他这个方向还看不到画的全貌。
顾文笙退后两步,完全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道:“麻烦挂起来吧。”
这一大幅画被悬了起来,堂上气氛登时因为它变得有些阴沉。
凤嵩川哼了一声,正要以她破坏了众人的好心情为由,判她这幅画不及孟蓁的牡丹图,文笙却已去桌前换了一支粗毫,朗声道:“这画还需配诗一首,请诸位稍微一等。”
她迈步上前,就在这幅画的右侧留白处笔走龙蛇,字迹正介于行草之间,非常好辨认,因为地方足够大,每个字都近乎拳头大小,笔势端凝,真的是刚如铁画,柔若银钩。
明河的乡绅多识字,随着她运笔如飞,周围已有人跟着念了出来:“坐莫动膝立掩跗,恪守清贞不得污,生平弗敢高声语,唯恐惊扰大丈夫……”
念到这里,那人才蓦地意识到这竟是一首讽刺诗,连忙尴尬收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画上,只见那诗道:
“坐莫动膝立掩跗,恪守清贞不得污,生平弗敢高声语,唯恐惊扰大丈夫。稚儿惨死身遭辱,何见壮士救遗孤。频频宴上歌舞醉,问妓可堪抚琴无?”
此时文笙已将八句诗全部写完,将笔往桌上一搁,冲着堂上众人深施一礼:“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说完了转身扬长而去。
其实她自坐下滴酒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