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心生疑虑,能这么好聚好散,想来他们心里也要长出一口气。
只有李氏安抚起来麻烦,而文笙也有些狠不下心来。
文笙犹豫再三,决定向她吐露实情。
她将李氏单独叫到内室,李氏哭得眼睛都肿了,文笙在她眼前蹲了下来,手放在李氏膝盖上仰头看她,心中涌上许多感慨。
她柔声道:“别哭了,想来舅舅已经和你说过了,你的笙儿上吊时就死了,大约是老天爷觉着她死得可怜,没有令我转世投胎,而是把我送来代替她。仇我已经帮她报了,如今事情处理完,我也该走了。”
李氏睁大朦胧泪眼定定望着文笙,李家的人现在只有她还不肯面对现实,不相信眼前的顾文笙竟不是她的女儿。
“不,不,笙儿,不要丢下娘。”李氏的神情透着仓皇惊恐。
文笙硬起心肠,轻轻抚着她的膝头:“你还年轻,后面还有大半辈子好活,不到认命的时候,与其想着留我在身边,不如为自己好好打算,我给你留了一笔银子,大约有个几千两吧,你今后是要自己过,还是要再嫁全凭自己的心意。有机会我也会回来看你,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
李氏软弱,文笙交待完了这些犹不放心,犹豫了一下,又叮嘱道:“我这些日子帮了县衙的人一点儿小忙,尤其是白典史那里,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事实在解决不了,可以去向他求助。到时候你就把这幅画交给他,只要不是十分为难的事,我想他都会答应。”
决定把那幅和白麟远一起画的画留给李氏,文笙心中其实有一些不舍。
所以她说完话把画拿出来,交给李氏之前又把那画打开来好生看了看,这画于她,是好友白麟远最后的一点纪念,而于李氏,将来却可能是一道护身符。
文笙叹了口气,慢慢将画卷卷起来,卷到中途,她的手突然顿了一顿,目光落在自己当日提的那首诗上,此时露在外边的只有最后一句:“天机难辨抱影空”。
文笙盯着这七个字,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说不清是为什么,她此时心底突然涌起了一丝异样的不安。
不容她细想,李氏那里放声大哭,文笙匆匆将画收了起来,连银票一起放到她的床头。
一切说破,这个家对她而言最后一丝牵绊也消失了,原先文笙还打算多留两日,等李氏接受事实情绪稳定了再走,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无论如何也呆不住了。
此时天色尚早,文笙去与李家人告别。
李荣艰难叮嘱:“你孤身在外,要注意安全,若是方便的话,别忘了捎信回来。”又劝妹妹:“你就当生的是个儿子,男儿志在四方,早晚要离开你身边出去闯荡。”
文笙点了点头,行礼作别,在众人的目送之中出了李家。
她很惜命,这些日子呆在县衙里,对现下混乱的局势也有清醒的认识,从一开始文笙就没想过像她这样的能孤身上路,一得自由,直奔鲁百泉的镖局。
她打算去跟鲁百泉商议,雇个得力的镖师一路护送,先将她送到大兴府再说。
离水涌进来很多外地人,走在大街上文笙能明显感觉出与往日的不同。
惊慌与焦躁笼罩着离水城,人们冲着纪将军的大名前来投奔依附,来了之后却发现小小离水似乎不足以抵挡那群东夷恶鬼,到处都在哄抢米粮,穷人在卖儿卖女,这是一幅乱世将至之相。
文笙到镖局扑了个空,鲁百泉不在,文笙开始还以为镖局许久没有接活儿,如今城门放行,鲁百泉出去同人谈生意了,可细一打听才知道,鲁百泉是到城外给人送行去了。
走的是云鹭。
他进过一次离水大牢,大约是觉着在官差面前露了底,从牢里一出来,便找鲁百泉,提出要辞去镖师,重新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鲁百泉百般挽留,无奈云鹭铁了心要走,最后只得放人。
这会儿云鹭已经出了城,而鲁百泉一路陪着,估计怎么着也要送出几百里去。
文笙听镖局的伙计这么说,适才那种不安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她敢断定,云鹭不是一个人走的,要么带走了戚琴,要么便是赶去和他会合。云鹭和戚琴,以及做下两起命案的疯犬商其,这其中好像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可是现在所有的人,包括白士元在内都巴不得如此结案,不愿再牵扯下去。
文笙拒绝了那伙计的挽留,出了镖局。
她站在镖局的大门口,抬头仰望天空。
天很蓝,零星飘着几朵白云,文笙不由地想,会不会有哪一片云朵白麟远曾经目不转睛地观察过,并试图将它画下来。
文笙慢慢攥紧了拳头。
街角有两个孩童拖着鼻涕坐在沙堆上,手拿木棍使劲划着沙子,在玩一个名叫“天下太平”的游戏。
文笙跟着他们清脆的童音在心里默念:“天、下、太、平!”
她想:“谁说继续追究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起码真相对白麟远,对这天下都很重要。天下太平,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为什么那么多人只愿去时时念叨一下,在心里默默地想一想,却不愿意当真去为之努力呢?”
她不再迟疑,辨认了一下方向,转身快步往将军府而去。
第四十章同谋
将军府前头正有一队人马也在告别。
黑色棺木放于车上,边上十几个扶灵的尽皆白衣素服,后面几百兵士也都腰系着白带,首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