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挑剔这姑娘出身贫寒不守规矩,可此时却越想越是悲痛难抑,手掌遮掩下一时老泪纵横。
“……麟远,麟远他是被人所害,凶手逃了。”他说这话时,连身体都不住颤抖。
文笙不知道白麟远的父亲错会了两人的关系,温言劝慰道:“典史您要保重身体,切莫太过伤悲,离水的治安您有权过问,那就更不该叫白麟远死得不明不白,总要打起精神来,想办法抓到凶手,为他报仇。”
出事到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同白士元说过类似的话,但起到的作用都没有这位初次见面的顾姑娘大,这是儿子看上的女子,白士元但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将老泪拭了拭,暗道:“不错,麟远,看为父抓住凶手,为你报仇!”
第二十五章最后一面
“麟远这孩子生性不喜吵闹,他画画,院子里不能有一点儿声响,后来他改去归雁楼,那里不到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大约七八天之前,他突然又换了画画的地方,在金钩河边租了条船,每天带着林三谷天一亮就往那儿跑,一呆就是一整天。”
金钩河是大兴境内最大的一条河,大兴下辖十县,它流经了一半儿,最后由南向北贯穿了离水城,汇入苍茫东海。
若说春夏时节金钩河畔还经常有人踏青赏景,这会儿已经入冬了,北风一吹河上许多地方结了薄冰,哪里还能见到人影,再加上近来因为首阳先生遇刺,城里气氛异常紧张,寻常百姓更加不会有那闲心到河边去。
偏偏白麟远跑去画画。
文笙觉着揪心,白士元这当父亲的摸不清头脑,她却一听就明白了白麟远为什么要跑去那种地方画画,他听从自己的建议,要画一百张不同风格的水。
白士元未发觉文笙神色有异,继续说道:“昨日直到太阳西沉,麟远还没回来,夫人打发了家里的仆从去找,后来傅捕头也带了十几个衙役去帮忙。”
说话间傅长沙进来,冲白士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站在了一旁。
“这么多人沿着金沟河两岸大呼小叫找了两三个时辰,一时没有回应,直到半夜,才在一处乱石堆里发现了麟远的船,那地方被杂树遮掩,十分不起眼,”白士元顿了顿,仿佛又见到当时那个叫他悲痛欲绝的画面,“麟远和林三谷都死在船上……”
这种情形下杀人,是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难道是白麟远主仆二人昨日在金钩河畔目睹了什么,以至被杀人灭口?
文笙道:“典史,我想见一见他们两个,另外傅捕头昨夜在场,若是方便,能不能请他同我说一说当时船上的详细情况?”
这两个请求十分大胆,白士元却没有阻拦,他虽然并不觉着眼前这小姑娘能比他和傅长沙的目光更老练,看出什么新的线索,但她对儿子有这个心就大是不易。
出事到现在白士元两天没合过眼,但觉身心俱疲,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打不起精神应付文笙,两手按住额头不住揉捏,长叹一声,向一旁的傅长沙道:“罢了,你陪着她去见见麟远最后一面吧。”
白麟远这时候已经经过了小殓,若不是露在外边的肌肤呈黑灰色,看他闭着眼睛神态安详躺在那里,简直就像睡着了一样。
同白士元一样,傅捕头也误会了文笙和白麟远的关系。
没名没份的,白少爷突然就走了,姑娘家自己找上门来,他心生同情,以为这位顾姑娘见到尸体会像白夫人一样哭得死去活来,谁知文笙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这么不错眼珠地盯着看。
说实在话,虽然请人收拾过了,但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个死了一天的人有多好看,她就不怕晚上做噩梦么?
“傅捕头,他伤在什么地方?仵作怎么说?”其实文笙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想的都要冷静。
“致命伤在咽喉,那凶手生怕麟远不死,又在前心补了一刀。仵作估计事发时候应该是昨日的未申之交,出事的地方是在岸边一片乱石里,就算有人在附近,也很难留意到石堆后面发生了何事。”
白麟远的寿衣领子高高立起,遮住了脖子上那个狰狞的伤口。
“这么说凶器是刀,是把什么样的刀?”
“短匕。”
“……走吧,带我去看看林伯。”
林三谷更像是突然受到了袭击,短匕自他后心刺入,一击致命。
傅长沙发现主仆二人时,白麟远连人带凳子倒在船舱里,尸体早都僵了。林三谷俯身趴在前头船舷上,半个身子探到船外。天气太冷,周围的河水已经结了层薄冰,他流出的血在冰上积了一大滩,那场景极为血腥恐怖。
傅长沙是干这行的,对现场一些细枝末节记得很清楚,对文笙的追问也知无不言。
文笙问得很详细,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傅长沙却越来越是惊奇,到最后,文笙问他:“那艘船还留在原处么?船上的东西有没有收集留存?”他听着心中不由一动,暗忖:“这姑娘难道还想到现场去看一看?”
文笙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傅长沙说主仆二人身上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没有什么比亲眼去看更牢靠,但这需要天亮之后再去做。
白麟远和林伯是乍然受到袭击,又是为同一件凶器所伤,傅长沙和捕快们都觉着凶手应当是孤身一人,行凶后不急着逃走,却有条不紊地在死人身上搜刮财物,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老手所为。
出事之后傅长沙虽然一直在白家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