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站起身,冲着上首拱了拱手。
“国公爷,不才愿意试一试。”
玄音阁的乐师米景焕。
适才听符咏介绍说此人擅琴擅箫,鼓也敲得不错,是个难得的全才。
符咏说玄音阁的乐师们要么潜心研究音律,外边天塌下来也不会多看一眼,要么便是与谭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像米景焕这样同勋贵们交好的,就只有那些原本就出身高门世家的子弟。
今天在场的五六个乐师,符咏全都能说得出底细来。
米景焕便是出自斐园米家,祖上是大梁开国的功臣,可惜战死疆场,如今爵位由米景焕的族兄继承,除此之外,米家还出过好几个二三品的大臣。
这样的人,难怪同李承运走得近。
李承运唇角含笑:“早便盼着米先生出手了。”
米景焕等人自重身份,虽来参加宴会同众人一起寻欢作乐,却等闲不肯显露乐师的技艺给大伙助兴,就像刚才宴上有人击鼓弹琴,不管好不好听,他们几个都是捻须微笑,不置一词,看得上首几个权贵心里痒痒的。
米景焕迈步而出,含笑道:“不才有个不情之请,我看丽姑娘这身装扮,应该是雅擅舞蹈,能否请她出来,随着我这箫声舞上一曲?”
说话间,他去了一旁的乐器台前,选取了一管洞箫。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承运身上,就见李承运侧了头,在丽姬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停了停,丽姬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大驸马见状,隔席冲着自己的连襟道:“米先生这一出手,高下立现,我看国公爷那庄子你是别想了。”
他这话,说出了席上很多人的心声,前面嬉嬉闹闹都是玩笑,难登大雅之堂,看样子这才是李承业叫丽姬出现的本意。就是说嘛,国公爷再是爱玩,到底身份贵重,哪能弄出学狗叫这么离谱的题目来?
铜铃清脆,丽姬走到了中间空地上。
杜元朴虽然没有给文笙泼冷水,心下却隐隐觉着有米景焕等人出手,文笙今天怕是很难再有什么机会了。
毕竟这几位才是真正的乐师,而文笙随着王昔学琴尚不足一年。
米景焕吹响了洞箫。
箫声清冷,幽远,像月下缓缓流淌的小河,由远而近,一下子就攫取了众人的耳朵,席上适才的喧哗热闹尽数被抽离,仿佛刹那间万紫千红全都开遍,零落成泥,多少繁华转瞬成空!
文笙心头一颤,如斯高手!
米景焕有没有动用妙音八法,以文笙的经验竟然无法判断。
只觉这箫声中满满纠缠的都是生和死、成与败,兴或者衰。
那些隐藏在众人心中不为人知的忧思,在此刻如春芽萌发,无边无际地蔓延。
文笙不由地双手紧握,这米景焕,不但箫音异常动人,就连思路也和她想到了一起。
在她想来这位丽姬突然不肯开口,又不是同李承运负气抗争,排除生病讲不了话,那便只剩下心里多了什么心事。
米景焕的箫声好似一剂猛药,将那些平日看不见的隐患全都激发了起来。
丽姬软舒玉臂,衣袖下滑,堪堪露出青葱般的柔荑,于玉腕若隐若现之际,猛然晃臂轻摇,皓腕上的那串小铃铛叮当一声脆响,合着箫声,煞是悦耳动听。
自这一声起,她旋身,下腰,随着箫声翩翩而舞,如一只彩蝶穿梭在堂前,身体轻盈,舞姿明丽,唯一可惜的就是轻纱隔绝了她的脸,众人看不到她的模样和舞蹈时那顾盼的眼神。
这是一支寂寥之舞,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李承运坐在那里身体前倾,目不转睛望着翩跹而舞的丽姬,神情颇为专注。
围坐众人神色各异,有的想此女娇躯纤侬合度,偏又如此柔软,李承运真是艳福不浅,也有的想今日适逢其会,竟能欣赏到程国公的爱姬起舞,米景焕吹箫,就算那马场最后自己一根马毛都捞不着,回去也够向亲朋好友吹嘘好几天的了。
文笙想的却是,咦,铃铛声如此恰到好处,莫非这丽姬竟也懂得音律?
若是如此,这位米景焕米乐师怕是要白忙一场了。
杜元朴也发现了,低声同文笙道:“你有无觉着,这位丽姬姑娘仿若有些心不在焉?”他虽然不懂音律,却很会观言观色,看出来丽姬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敷衍。
文笙看了眼上座几人,悄声回答:“是啊。奇怪,这么美妙的箫声竟然未能打动她。”
“也许她并不喜欢听人吹箫。”杜元朴猜度道。
话音刚落,就见米景焕踱了两步,回到了乐器台旁,放下洞箫,拿起了鼓槌。
第一百零八章鼓与歌(粉65+)
世间的乐器有千百种,发出的声音各不相同。
再是孤僻怪异的人,也总有一种声音与他特别投缘,一旦听到,就会为之倾倒,不能抗拒。
米景焕一见洞箫不成,立刻换掉了手中乐器,这次选中的是一只堂鼓。
孤云坊会馆准备的这只堂鼓个头不算太大,以杨木作鼓身,鼓面上覆的是水牛皮,放在木架上,正好高及腰际,米景焕敲起来得心应手。
咚咚鼓声一改适才的冷清孤寂,令人不由自主随之热血沸腾。
妙音八法最早虽是由谭梦州在古琴上所创,既而慢慢推及别的乐器,但鼓之本身就远较其它乐器发声更为激越振奋,在表达激烈的喜怒上有天然的优势,更易影响他人的情绪,慢慢的很多乐师发现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