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和林家之间隔着一条长街,林大娘回家正好路过便与阿蝉一道回了,这姑娘人前张牙舞爪不吃亏,私下里倒是个爱红脸的丫头,粉桃似的云霞飞上如玉面颊,没爹娘照拂想来吃了不少苦头,不然好端端的姑娘何故做些明知惹人厌的事?
阿蝉心中局促不已,胳膊上挎着的小篮子因为她垂着手而滑到手腕上,抵在腹部与粗糙的料子相互摩擦,被长袖遮掩的双手不停地搅弄,丑媳妇见了未来婆婆却嘴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和林远南说话都没有这么尴尬紧张过。
林大娘是过来人早看明白她的心思,轻笑道:“往后咱们婆媳俩要在一起住很多年,难不成你打算就这么晾着我?我知道你难,别人说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我们林家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他们瞎操心,你说是吧?远南想早些成亲,我算过日子,下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便定在那天了,远南回来说你祖母也同意,扳着指头算也没多少时间了,得赶紧张罗起来,你要是有什么别不好意思,只管提就是。”
阿蝉哪还会有什么不满意,能嫁给中意的男人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她听说林远南把家里全部的银子拿出来张罗亲事,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待,阿蝉哪能再给他们添过重的负担?只要两人好好过日子穷怕什么?这两年她做事越发合方夫人的心思,得到的赏钱也多,平时省着些用也能攒不少。
只是方家小姐……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娘,成亲后我想继续在方家干活,人总不能和银子过不去不是?要是实在不行,我去别家也成,给的工钱也多。”
林大娘见她这会儿就想着一家子生计的事儿,心窝都跟着暖,真是个实诚孩子,更是越发待见她,抓着她的手乐道:“养家那是爷们的事,娶你过门可不是让你来受罪的。和方家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你在他们家待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有你的心思,到时候你们俩口子商量着办就是,我只盼着抱孙子,这么多年活的真累,往后有了盼头我也能歇一歇了。天儿不早了,你快些回家罢,莫要让家人等急了。”
阿蝉又羞又喜,用力点了点头,道了声林大娘慢走便回去了,跳了一整天的心总算踏实下来,才进院门,刚巧碰上王秀的娘王婆子,头发花白,整张脸都凹陷进去苍老中透出浓重的尖酸刻薄,走路颤颤巍巍好似风一吹就倒。
王秀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据说还有两个孩子夭折了,耗费太多精力还没祖母大却显得比祖母还要老态。阿蝉对这位老太太向来没什么好感,径直往屋里走,谁知道她倒是不饶人,摆着架子要数落阿蝉,还没等她开口,阿蝉拿话堵道:“您这是要回了?回来路上也不知道谁往街上泼了水,这会儿的天气冷风一吹就成了冰,您当心路滑。”
王婆子登时冷下脸来压低声音骂:“你这妮子心眼怎么这么毒?打心里盼着我摔一跤是吧?你这种黑了心肝的人林家真是瞎了眼才瞧上你,我当初就说了早早打发了你,阿良偏不听,如今可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害得我闺女没好日子过,看我不活刮了你。”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阿蝉满肚子火气,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婆子闲着没事就在周家里挑事,把好好一个家搅和得不成样子,她虽然气周良不争气但也更恨王婆子胡乱伸过来的手。当即冷笑连连,唇微张露出一口尖又整洁的银牙,像是要在趁人不备时穿透脖颈上的青筋一口咬下去直取人性命。
“我听着您的话里酸劲这么大呢?我知道你看不上周良嫌他没本事,那你看上谁了?林远南?要是把闺女嫁得晚些,可不就没我阿蝉什么事了,毕竟这个镇上像他那般长得周正又满腹才学的人可不多见,若是将来考中当了官可不是整个王家都跟着富贵了?我先前不明白他们两口子怎么才成亲不久就成天的闹,敢情您没在里头少掺和。”
王婆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她那会儿确实气自己闺女不争气,林家母子刚来镇上她就找人打听清楚了,这等好家世越听越气,阿秀平日里还是很听她的话,正巧周良不听她的话把阿蝉赶紧嫁出去,她就撺掇了一气好解气,只是阿蝉这丫头怎么会知道她的心思?
“你别胡说八道乱编排人,今儿撞见了,我也不用进去和你祖母说了,虽说你和周良是亲兄妹,可这人你也不能白砍,看大夫抓药的钱总该出罢?你也别想赖,大不了咱们去外面让街坊邻居去评评理。”
阿蝉懒得理会她,转身上了台阶往屋里走,却不想王婆子从后面跟过来伸手就要拽阿蝉,怎奈阿蝉身量小,走得快,王婆子擦着阿蝉的衣服却没扯着人,反倒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而摔倒在地上,自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把再屋里做饭的阿秀和靠着墙坐着的周良给嚷了出来。
王婆子见有人过来给自己撑腰,当即苦叫起来:“阿蝉,你就是再不待见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推我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这么一摔可真受不住,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阿秀,你过来扶娘一把。”
阿蝉转身忍不住笑了一声,抬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周良,水亮的眸子平静无波,就像是再也不会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一点期待,更像是个冷眼旁观看戏的人。
周良一手护着还发疼的胳膊,咬了咬唇,艰涩地冲着丈母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