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台上还是底下的学生都看得目不转睛。
七爷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得以亲眼见识,浑身毛孔都写满佩服两字——来自全体学生的心声。
唐彬跟在徐京墨身边已有两年,是徐京墨的私人助理,看得多了也不感兴趣,反倒有几分心不在焉。等徐京墨下台休息时,他递上一瓶水,喊了一声:“七爷。”
徐京墨拧开瓶盖,仰脖喝了半瓶。
今天|饰演的是《牡丹亭》里的书生柳梦梅一角。戏衣未脱,坐在长椅上喝水时,画得细长的眉眼透露出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温润。
不远处的学生们悄悄地打量着他。
他似是毫无察觉,问唐彬:“想说什么?”
唐彬说:“柳团长虽然人在苏州,万一提前回来了,正好撞到红昆的网红班和青昆的实习学生坐在一块的话,肯定会大发雷霆。七爷你也知道,柳团长向来认为红昆那一帮子都是糟蹋昆曲的存在。”
他总结一句:“七爷,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徐京墨说:“四楼的舞台一直以来是青昆与红昆公用,红昆今天让给我们,我们也不必厚此薄彼,两个剧团理念虽不同,但最终目的相同。至于柳叔那边,有我担着。”
唐彬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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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学生们的目光纷纷转移。
唐彬也顺着目光望去。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十位盛装打扮的杜丽娘,一模一样的妆容与着装,胭脂红的戏衣衬托着满头珠翠的精致脸蛋,小小的表演厅登时变得姹紫嫣红。
唐彬瞠目结舌,说:“红昆这次办网红班真舍得下本,上个月我看他们只有两套杜丽娘的戏衣,七爷,红昆这回想搞大事呀。”
迟迟没得到七爷的回应,唐彬侧过首,却见徐京墨原先温润的眉眼深邃如墨,透露出一股深不可测。
红昆团长大步走来,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换回便衣,穿着老式的棉麻,手掌一拍徐京墨的肩,说:“那老顽固有你一半懂得变通就不错了,听说去了苏州开会,一把老骨头还爱四处乱跑,四月雨季到时候整得老风湿又犯了,可别赖到我们红昆头上。”
“几个月没见曾叔,曾叔还是和以前一样。”
曾实哈哈大笑:“老当益壮是吧。”
徐京墨淡道:“还是和柳叔过不去。”
唐彬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一句:说不好听的就是嘴贱,和柳团长斗了十年,不讽刺一下柳团长就活不下去,两个都是老顽固,一见面,针锋相对,十步见血。
曾实吹胡子瞪眼睛:“谁有空跟老顽固过不去?算了,不提他。”扫了眼另一边的学生,又说:“青昆今年实习的学生底子不错,中午我看了几眼,有几个身段可以,念白功底也强,都是好苗子。今天你唱了《牡丹亭》的哪一出戏?《拾画叫画》?”
“嗯。”
曾实一拍手掌,说:“巧了,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无聊,你们这儿今天缺了个杜丽娘吧。要不来我们网红班挑个杜丽娘合演一段?”
红昆团长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本来红昆来参观七爷指导唱戏,柳团长知道后肯定要发飙,再来合演一段,晚点能替柳团长收尸了,尸体就挂在红昆的门口。
唐彬委婉地拒绝:“曾团长,这不太好吧。你们网红班的杜丽娘都是门外汉,搁在舞台上干瞪眼吗?”
曾实:“当舞台背景也成,让我们网红班的杜丽娘体验体验。”
唐彬真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只好向七爷求救。
没想到七爷却分外爽快地说:“曾叔开口了,我没有不答应的理。”
曾实夸徐京墨:“爽快人!”大手一挥,指着门口的十位杜丽娘,说:“京墨,随你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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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京墨缓缓起身,走到十位杜丽娘的面前。
曾实说:“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昆曲界的名角,人称七爷。等会你们其中的一个和他上台演一出戏,不会唱不会动也没关系,目的在于体验舞台的感受,站着不动当背景板就行。”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徐京墨。
他似是在审视每一位杜丽娘。
曾实又问:“有没有人愿意主动上台?”
七八个网红纷纷举手。
徐京墨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一位杜丽娘。蓦地,他迈开步伐,走到最后一位杜丽娘身前,声音低沉地问:“以前听过昆曲吗?”
沈禾微怔。
刚刚她并不在举手之列。
对于当背景板这事儿,她不是很热衷。
然而,她身边兴奋的唐慈已经替她回答:“有的有的,我下午问过了。”
徐京墨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又重新问了沈禾一遍,这一回声音微微喑哑,话末犹如一根长羽轻飘飘地扫过沈禾的尾椎骨,轻微的酥麻。
她抬了眼,与他的眼神碰上。
“嗯,听过。”
徐京墨没再看沈禾,转身与曾实说:“曾叔,让你的人准备一下,杜丽娘是主演,上了舞台没有当背景板的理由。不会唱可以不唱,念剧本也行。”
曾实问:“唱哪一出?”
徐京墨脚步微顿,似是在思考,说:“《惊梦》山桃红前半段。”
“行!正好前半段都是小生唱,杜丽娘戏份不多。”曾实随即招呼沈禾过来,说:“我和你说下戏,《牡丹亭》讲什么知道吗?”
沈禾正好刚刚看了完整的故事,点了下头。
曾实说:“一句话来概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