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很想知道楼上在说什么,只无奈宋老娘守在门口,叫他们无处偷听,便只能抓心挠肺地猜测着。
四丫道:“我就不明白了,阿莫姨干嘛不答应?”
二木头道:“大概因为阿莫姨不喜欢阿季叔吧。”
“怎么可能?”四丫反驳道,“之前阿季叔穷成那样,阿莫姨都没嫌弃过阿季叔,如今阿季叔已经成大匠了,阿莫姨怎么反倒嫌弃了?”
阿愁道:“你怎么知道之前没嫌弃过?”
四丫白她一眼,道:“那时候你还没来呢。当初阿季叔那个师兄在坊里到处说着阿季叔坏话的时候,连我阿婆都信了,只有阿莫姨不信,还不避嫌地替阿季叔说了许多好话呢。”
阿愁不由就斜了一眼这满脑子浪漫念头的小丫头。且不说那王阿婆从来都是听风就是雨,只她师傅替季银匠说好话这件事,怎么听怎么跟别人说季银匠为了她师傅才插手管了她把李穆撞出鼻血的事如出一辙——都是事后的演绎罢了。
果然,季银匠一脸灰败地从宋老娘的家里出来了。她师傅莫娘子则是一脸的坦荡。
到了晚间,阿愁再次没忍住好奇,问着莫娘子道:“阿季叔跟你说什么了?”
莫娘子看看她,就在阿愁以为她不会回答时,莫娘子却又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原来,果然像之前莫娘子所猜测的那样,季银匠一见面就向莫娘子道歉,说最近坊间的传闻,归根结底都是他那天一时莽撞惹的祸,所以他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阿愁:“……”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自那天路上遇到后,不仅莫娘子因避嫌再不许阿愁去李穆的别院,冬哥也再没来找她——从此事便可见一斑,人家季银匠未必就真是对她师傅有什么心思,人家只是出于骑士精神,决定要以婚姻来补偿那遭遇“池鱼之殃”的莫娘子罢了……
——莫娘子能答应才有鬼!
在阿愁看来,她师傅会拒绝是理所当然之事。可周家小楼里的邻居们却似乎都不是这样想,一向心直口快的小李婶甚至拉住莫娘子一阵抱怨,说她“忒没眼光了”。满眼浪漫情怀的四丫也背着人责备阿愁:“你竟也不劝着些。”
阿愁白她一眼,道:“我又能怎么劝?且不说我们这年纪说不上话,便是说得上,我也不会劝。就像我师傅说的那样,这件事里头阿季叔也是受害人,不是他的错,又要他负什么责呀。”
许是阿愁这话传到了季银匠的耳朵里,没几天,他竟又来了。
同样的,还是借着宋老娘的屋子跟莫娘子密谈。同样的,还是宋老娘站在门口守着门。同样的,四丫和阿愁(这回二木头去上学了)在楼下伸着脖子悄悄观察着。
这第二回,还是叫大家失望了,那季银匠依旧一脸灰败地走了。
阿愁看看仍旧一脸淡定从容的莫娘子,想要忍住好奇心,到底没能忍住,便再次又拐起弯儿地一阵打听。她以为这一回她该挨骂了,结果却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再一次,她师傅竟又跟她实话实说了。
这一回,季银匠说,他想娶莫娘子,不仅仅因为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也因为他早过了成家的年纪,莫娘子的青春则还尚在……
阿愁:“……”
那意思,是他俩凑合凑合得了吗?!
——换作谁听了这话也再不肯点头的。
此事这般一波三折,不仅叫这桩“桃色新闻”在坊间有愈传愈烈的趋势,也叫阿愁的心态从一开始的小有期待,转变到如今的小有抗拒了。
若说之前季银匠提亲的借口还能叫人接受,这“凑合”的理由则实在有点欠扁了。
而且,阿愁还觉得,既然她师傅都已经明确表示拒绝了,季银匠就不该再纠缠下去,偏偏那位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旧事重提,以至于她和莫娘子如今都成了坊间的“红人儿”,走到哪里都有一片窃窃私语之声。而更叫阿愁郁闷恼火又无处发泄的是,邻居们的瞎起哄。
王阿婆和小李婶她们劝莫娘子的那些说辞,就阿愁看来,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罢了。可就算她们这些人没能站在莫娘子的立场上去想这件事,却不得不说,这些人都是出于真正的关心。正是由于这份多余的关心,才叫阿愁郁闷到吐血也无法跟任何人翻脸。这种郁闷至极的感觉,立时就勾起她前世许多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而就如龙卷风的中心反而是最平静的一般,身处这桩“绯闻”最中心的莫娘子总是一脸的平静,阿愁却怎么也平静不了。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去找季银匠好好理论理论,可又觉得如果她在这风口上去找季银匠,不定又得让这股龙卷风刮得更猛了,她只能压抑下那个念头,期望着事情真能如她师傅所说的那样,“不搭理渐渐地也就过去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到确实有一件事叫阿愁很是高兴——别人都因为她是个孩子而避讳着她时,莫娘子却毫不介意地把季银匠的话全都告诉了她,这显然表明,在莫娘子的眼里,自己终于不再是个孩子了,莫娘子终于肯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成年人来对待了……
阿愁心烦着邻居们的多事,季银匠的死缠烂打,以及她师傅的无辜无奈时,却是忘了,后世的秋阳尚且不肯坦率地跟人说自己内心里真实的想法,又何况这一世里保守的莫娘子,还有那其实她算不上有多了解的季银匠。
在阿愁那多少有点移情的愤懑不平中,那“死皮赖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