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平常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事情能叫她们不开心,其实不过是把一切不满都堆积在心里罢了。当压力超过她们的忍耐限度后,那反弹则是格外的强烈……
一早旁观王小妹受刑时,阿愁就对自己身处这个世界却无力改变的现状而感觉到一阵焦灼了,如今被林娘子和王大娘这般一闹,加上“始作俑者”那两位小郎就在眼前,她岂能不爆发!
愤怒中的阿愁猛一扭头,那凶狠的眼神,竟令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十六郎心头抖了抖,手指下意识就收了回去。
回过头来,阿愁又恨恨瞪了李穆一眼,然后抬手“啪”地一下将他圈在她肩上的手臂打开,向前迈了两步。
她看看跪在天井里的王家母女,再看看因两位小郎的到来而瑟缩到一边装透明人的林家母女,冷声道:“好得很。正好两位小郎也来了,我们不妨当面都说清楚了,看看到底谁是谁非,谁在说谎,谁又在平白冤枉人!”
她瞪向王家母女,“你们说,是我在小郎面前搬弄是非,才叫王娇娇被淘汰的。可是?!”
不等王家母女答话,她便扭过头去,瞪着李穆和李程道:“两位小郎就在这里。请二位小郎跟大家说一说,我可有跟你们提过王娇娇的名字?!甚至,我可有跟你们提过任何一个姓王的人?!”
李穆一眨眼,悄悄后退一步。结缡十载,他岂能不知道,他的秋阳这是火山爆发了……
见他后退,李程则下意识上前一步,替阿愁做着证道:“没有没有。”顿了一顿,又小心问着阿愁,“这……是怎么了?”——此时的他,完全不在状态中。
阿愁没理他,只冷哼一声,看着王娇娇道:“我知道你觉得你委屈。你当众受辱,你心里不甘,你想找个垫背的来恨着。可打你的人不是我,把你教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不是我,你找我的麻烦做甚?!你不过是觉得我是从慈幼院里出来的,我身份低微,可以任你欺负而不敢还手罢了。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小人,你若真有那胆子,谁打你,你倒是打谁去啊,在我这里逞什么威风?!”
她看向王大娘,“打我来到仁丰里,就只见你到处说着我和我师傅的坏话。我跟我师傅不跟你计较,不是怕了你们,不过是不愿意降低了自己的身价,把自己也拉到跟你们一样的泥沟里去打滚罢了。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像大娘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惹恼了我,我也不怕把自己拉到泥沟里去跟你们一处打滚。不信大娘尽可以试试?!”
直到这时,那二十六郎才算是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却是不由就充着个大尾巴狼的模样,跳出来叫道:“怎么?是这两个贱人找你的麻烦?……”
他话还没说完,便叫阿愁凌厉的一眼将他的话尾给掐断了。
李穆赶紧拉了李程一把,悄悄对他摇了摇头——这丫头,便是换了一世,脾气竟依旧如此。不发作便罢,一旦发作,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只怕这会儿被怒火冲昏了头的她,又得做出什么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事来了……
只见阿愁用力深吸了口气,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林巧儿。
不说林娘子和莫娘子之间的友情,只巧儿一开始对她的好,就足以叫阿愁对她感念万分了。她总想着,林巧儿不过是误会了她,将来她总能找机会慢慢解了这误会,不定她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可当林巧儿那般作态地藏在林娘子的背后,又那般说谎勾着林娘子和王家母女一同来闹时,阿愁便知道,她们再不可能有什么将来了。
“之前我一直在向你道歉,”她看着林巧儿道,“许你觉得,我是心虚。但,我没什么好心虚的。我之所以向你道歉,是因为,你说得对,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说话,我不该、也代表不了你。”
说着,她猛一扭头,看着李程道:“那天我跟小郎说的那些话,都只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跟巧儿再无关系。”
她又扭回头:“你跟人说,我那么做,是因为我嫉妒你,是我想把你打压下去。但我得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嫉妒你,现在甚至还有点同情你。今儿这两位小郎就在这里,我当着你的面,跟两位小郎再说一遍。”
她转向两位小郎君,“我,莫家阿愁,只愿意凭着自己的手艺吃饭,我不愿意攀着你们的高枝。你们那高枝,谁爱攀谁攀去,跟我无关。请二位小郎以后也别再来找我,我一个低微的手艺人,实在承受不起两位小郎的青眼!”
她话音落处,顿时便叫在场众人的眼全都刷地一下看向李程和李穆。如大小李婶等跟阿愁一家亲近的邻居,眼里不由带上一抹忧色;而周围那些跟阿愁一家不熟的,这会儿则多少含着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兴味——敢当众顶撞贵人呢!不知道贵人要怎么罚这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了……
至于那两个贵人。
李程依旧呆呆的搞不清状况,李穆则抬手轻轻抹了抹眉心——就知道这丫头得胡来了。
他伸手拉住讷讷想要开口的李程,上前一步,看着阿愁温柔一笑,道:“你别生气,都是我们的不是,一时没想到那么多,倒给你招来这许多的麻烦。”
阿愁张了张嘴,一腔怒气被他这道歉一堵,却是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叫她心里好一阵不得劲。
瞪着眼前那张秀美得一如女孩儿般的脸,阿愁眼前不由就是一阵恍惚。那一刻,她不知怎的,竟想起了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