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发着红光的鲜血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照亮沿途嶙峋的岩壁。
一缕温热的溪流淌在坚硬磐石的缝隙,缓缓s-hi润干涸y-in冷的空隙。
一条腥腻的河流潺落进无边鬼魂的尖叫,在硫磺和岩浆的热力中蒸发出绛色的水汽。
——随后血海倾天,自人间浩然翻复,冲下无边黄泉,冲向更在黄泉之下的深渊!
八荒六合,巨人从地心深处发出一声被惊醒的恒古咆哮,气浪翻涌蒸腾,坤舆也为之战栗颤抖!
“姐姐——!”舍脂的哭叫在苍茫的战场上显得如此纤细而脆弱,她穿着小小的白裙,站在一片尚未被血液浸透的地面上,身边围绕着七十一个英武的阿修罗公主,她们曾经骁勇善战,是随毗摩智多罗王征服欲界天的战神,头戴花冠,身披璎珞,身后跟随着孔雀和白象,但现在,她们却身陷囹圄,被困在混沌颠倒的洪荒,不得不与数量庞大的敌人作战。
“舍脂。”在四周一派喧嚣震天的厮杀声中,最年长的公主抱着舍脂,忽然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的战甲已经遍布血与火的淤痕,手中的长刀赤迹斑斑,连握刀的手都带着微不可闻的痉挛。她们杀了太多敌人了,多到连她们自己都数不清,但即便如此,那些疯魔的东夷人依旧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朝她们扑过去,战场已经越缩越小,这说明有能力反抗的人也越来越少,等到负隅顽抗的人仅剩她们时,舍脂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她们最小的妹妹,阿修罗族的珍宝……
“姐姐……”舍脂哭得抽抽噎噎,但又不敢大声悲泣,即便在这般惨烈的战争中,她的面容依然倾国倾城,美得像一朵永恒璀璨的名花,“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要哭,舍脂,”长公主的喉头颤抖,昔时美丽的容颜此刻ji-an满象征杀伐的血腥,但她还是笑了,她回身挥刀,再次劈断一个东夷人的首级后,侧过脸在自己的肩甲上揩去下巴沾染的血迹,随即亲了亲舍脂的发顶,“不要哭,你知道,姐姐……姐姐们都是爱你的……”
舍脂终于再难抑制,撕心裂肺地痛哭了起来,她喊道:“不行、不行!我不许你们走,我不让……我不让!”
“成功的战争就是要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可能发生的损失!”另一位公主怒吼一声,长戟如龙翻腾,顷刻间便穿透了数位东夷族民的肚腹,一头乌木般的长发早已在战斗中被她削成利落的短发,“你就是我们要避免的最大损失,所以,不要哭!”
“没有一同跟随父王和母后回欲界天,而是让你留在这里,是我们这辈子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长公主喘了口气,“所以,姐姐们将你带来,也一定要把你平安无事地带回去!”
舍脂大哭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要留在这里的,是我要你们留下来陪我的……都是我的错……所以不要留我一个人,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血海能消诸世罪恶,他们杀人如麻,罪孽滔天,如果我们能从欲界天里召出血海,那就一定能扭转战局,转败为胜……”手持双刀的公主咬紧牙关,“只可惜,一切都只能是设想。所以不要怪姐姐们,哪怕战死在这里,我们也不能让这群孽畜靠近你一步!”
——不断缩小的战场中骤然爆发出无尽滔天的血光,自密密麻麻的人海咆哮翻涌,几乎可以吞没世间,吞没一切!
“那是……”封北猎的面色遽然变化,盯着那一点刺目红光。
羽兰桑沉声道:“那是阿修罗族的血海!让他们远离那里!”
东夷族民哀嚎不休,在沾染到血河的瞬间,他们就被皮消骨碎地溶解在了那条奔流环绕的河水中!
苏雪禅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昔日舍脂对他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那星星一样多,河流一样多的姐姐,为什么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们为了保护舍脂,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化作汹涌奔流的血河。
舍脂对蚩尤的恨,对风伯雨师的恨,对神人国的恨……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舍脂抱着长姐仅剩的衣物,狼狈躺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肝肠寸断地嚎啕大哭。
在她身边,无知无觉的血河仍旧环绕不休,忠实执行着主人最后的遗愿。
——保护她,至死也要保护她。
“不用管这一个人了!”封北猎当机立断,遥遥怒喝道,“离开那里,退回到边缘去,黄泉的入口马上就要开启了!”
他话音刚落,大地便是一阵激烈的摇晃,仿佛大海生波,雷霆震怒,第二声咆哮也从其下遥遥传来,几乎要将坤舆再次翻复一遍!
“来了!”这一刻,饶是一直沉静淡漠的羽兰桑也不由激动无比,“终于来了……终于回来了!”
封北猎张开双臂,宛如在呼呼厉啸的狂风中拥抱整个洪荒的死亡与凋零,他嚼穿龈血,眼瞳燃烧熊熊的青光,大声狂喊道:“你看到了吗?!我替你报仇了,我做到了!我真地做到了——!”
天地间风云突变,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缓缓搅动在肝髓流野的膏壤上,就像一个逐渐打开的入口,从其中放s,he出象征战争与火焰的赤色光芒。
黄泉的入口。
这一刻,苏雪禅反而无比冷静。
他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