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是米,粮食堆注而起,最上面扑了一层宽厚的席子,而有一人的手抓紧席子,正拼命挣扎,可是他的身体却在那些谷粒的滚动中,不断下陷。”
宁徽闻言蹙眉道:“那粮仓我听过,依地而建深的很,估计最深要有五六丈……堆满了粮食,一个人掉进去,和掉进噬人沼泽无异。”他说到这,顿了顿,“你竟然都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他?你想过没有,极可能你跳下去,人没救上来,就和他一起死了!”
宁徽的质问带着隐怒,明烟沉默了一瞬,才道:“其实……并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谷仓的入口边缘设有下行的铁质阶梯,但那阶梯已经腐朽断裂,根本禁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榠王下意识在呼救,我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身体越陷越深,手臂越来越无力。”明烟蹙眉,“我是亲眼看着,他在我眼前消失的……就那么活生生被无数的粮食吞噬、淹没。”
她可以选择无视,就此离开。那些前来逢迎道贺的文官抑或武将,他们不会知道,那被恭贺的王府主人,此刻正在遭遇着什么,他们依旧欢歌笑语,互相追捧,抑或在心底暗暗算计着自己的得失荣辱。
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别人的痛苦永远感染不了他们的冷漠。人心中也绝不会有感同身受四个字,即使情深意切地说出来,也不过是骗人的谎言罢了。
这世上与己无关的事情,永远不会伤筋动骨。
明烟选择跳下去,因为她不希望榠王死掉。即使她在心底如此怨恨着这个冷漠自私的大宣朝,和那些残忍冷血又贪婪虚伪的贵族们,但她有不得不救他的理由。
☆、180909
“我将身体伸展, 四肢撑开俯卧在宽厚的席子上, 尽力让每个边角保持住稳定和平衡,然后开始顺着榠王沉下去的位置, 拼命挖。”
明烟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终于够到他的手,将他拖上来, 但是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拼命摇晃他的身体, 我毫不留情扇他的耳光……”其实那一刻明烟也不确定, 自己是真的想要救他, 还是借故泄私愤。
宁徽“嚯”了一声,“你还抽过榠王殿下的耳光啊,可以啊,女中豪杰。”他说完又冷笑一声,“看来榠王殿下是个受虐狂啊, 不仅没有责怪你, 还就此喜欢上了你。”
明烟没有反驳。她不知道榠王到底如何想, 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仿佛疯掉了一样。她甚至在想, 如果就此死掉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再也不用费心去烦恼了?这么一想,死了还真是一件好事。
但那样丧气的想法仅仅盘踞了一瞬,就被她拼命摇头否掉了。怎么可以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念头?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死掉?
“醒过来,醒过来啊!”那一瞬间,无与伦比的愤怒。那种几乎失控的情绪, 让她的每一次出手都重的不行,眼见得榠王的脸颊都肿了起来,可他的眼睛却依旧闭着。
“不准死,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明烟揪紧榠王的衣领,浑身发抖。她还记得那年,望着那些湘东最优秀的子弟和熟人的尸体时,那种绝望的心情。
怎么就会死掉了呢?明明是去救人,明明是去勤王,怎么会死掉了呢?
她去摇晃方澄的尸体,这个混蛋怎么可以死了呢?明明才刚和褚月成亲不久,怎么能够舍得死掉?是谁求着她帮忙想办法,才终于求娶到了他默默喜欢多年的褚月,他怎么能甘心死掉呢?既然不能一辈子守护她,干嘛还要费尽心思去娶褚月呢?这要让她日后如何……面对褚月?
新婚丧夫,情何以堪。她如芒在背,难辞其咎。
还有姬容……她看着姬婠婠哭得数度昏过去。如果她有那样一个为了自己可以和全天下打一架的亲哥哥,她也会如同姬婠婠一样伤心欲绝吧。
从前只看到姬容在大声说:“你们这帮坏小子,不能因为我妹妹长得好看,就满腹坏心思,总想欺负她!谁要是再敢打我妹妹的坏主意,我就敲断他的狗腿,都听到没有?”
那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姬婠婠唇角绽放的甜美笑意。
可如今匍匐脚下的少女,哭得发髻散乱、妆容模糊,她揪紧她袍子的下摆,哭得噎气,“主子……主子,我的心好痛啊,就要痛的死掉了……怎么会烧得那么惨!为什么只有我哥哥烧得这么惨,面目全非!我连最后摸一下他的脸,看看他的遗容都不能,为什么!我哥哥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们都是最好的湘东儿郎。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怎么这天下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她的大哥……为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呢?她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领受所有人的牺牲,这么心安理得地活着呢?
从那以后,二哥便不复与她昔年朝夕相伴的亲厚。是啊,他是个男人,不可能如同姬婠婠那般哭闹,甚至不能像褚月那般默然垂泪,但是他在心底也是恨她的吧?二哥的亲哥哥死了,而他自己落得双腿伤废、不良于行……他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