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被直白的告白,于水妖阿水来说,也是妖生第一遭。
他有多羞涩忐忑,她就有多无助迷茫。
他看着她,强迫自己目光笔直不闪躲。而她,却早已经脸红到屁股,再到脚趾。
心口里,有奇异的痒痒的感觉。就好像破败的伤口长出嫩肉,又像深埋在土里的种子在发芽。总之,那种即将冲破身体的禁锢而勃发的生命力,让她体验了诡异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呢?
是一颗没有心的水妖,因为情动,催生的萌发心脏的力量。
水妖者,五行之首也。物妖本无心,因情动而萌心。
这就是那残缺的一页上写的内容。
如果此时的紫薇是仙人躯,他可以凭借天眼看到这世间惊奇的一幕。一粒小小的种子,在阿水空旷无际的心海里,颤巍巍的,将将破土。
沉睡在意识海里的冰瞬间睁开了冰冷的眸子。
他抬起手,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掌已经虚化得近乎透明。
她的心口在发痒,他的心口却在疼。
尖锐的疼痛,席卷了他,让他麻木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打起摆子。
这可怕的,萌心的力量呵。
极端的疼痛让他本就苍白的面色再无一点血色,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一样,只那样蜷缩着躺在冰凉的意识海里。
好妹妹,他的好妹妹,终于要抛弃他,彻底的将他抛弃了……
那一日残阳如血,紫薇和阿水立在听涛阁的二楼窗户边一诉衷肠。
阿水后来回忆,还是记不清那日她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唯有那傍晚的微风,送来的甜茶香气,还让她千年之后记忆弥新。哦对了,还有那人掌心的暖,熨帖了她后来无数次的颠沛流离和千疮百孔。
当晚,他们留宿在了客栈。
阿水的建议是开一间房,而紫薇却壕气发作,非要开两间房。
阿水不解地瞪着他。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紫薇笑,宠溺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不怕。怕只怕,我现在是凡人躯,自控能力差。你我尚未成亲,我怕……”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阿水很快想起了前世的楚幽对她在床榻上的迷恋和痴缠,顿时也怂了。
累了一天了,她也不想被摇散架子。
“那好吧,那我进去了。”她迟疑地看着他,手指碰着门把手,却迟迟没决心推开。
紫薇看得心里一暖。
“进去吧,我就在隔壁,和你一墙之隔。你想我,可以和我隔着墙壁说话。”
还有这种操作?
阿水欣喜,终于乖乖进了房。
两人梳洗一番躺到了各自床上,起先都没动静。但是两人翻身的声音,彼此都听得真切。最后,阿水嗫嚅着出了声。
“喂,麒麟哥,你睡了吗?”
那头很快传来回应,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懒慵,听得阿水面颊发烫。
“还没。”
“哦。”阿水闷闷地回应。
片刻后,紫薇又说。
“睡不着吗?”
阿水没理他。
他却继续说。
“明早还要赶路,早点睡吧。”
阿水还是没理他,心里反而有些气了。
这个人,傍晚才和她表白,说得那么情真意切。怎么转眼到了晚上,又对她这么冷淡。
先是让她自己睡,后又不陪她聊天,说好的早就爱上了呢?爱在哪里?在哪里?哪里?
隔壁半晌等不到她回答的紫薇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不再言语。
他的脑子很乱,傍晚和她表白他不后悔。他只是在想,以他现在的凡人躯和她在凡间处处受限的妖身,如何能安然过这一世,如何逆天而行,男耕女织相亲相爱的偷得这浮生一世闲。
还有未来,她和冰只能存活下来一个。他要如何保全她?天帝是否会应允这桩婚事,他归位后历劫失败是否还要受罚,也许罚他南极苦寒之地面壁千八万年。她能否舍下倾城和圣水寒潭,与他一起?
太多太多了,想得他脑袋疼。这副凡人的身躯,固然他已经刻意让他强健,却还是不及仙躯好用啊。
最终,两人都抱着各自的心思入了梦。
紫薇迷迷糊糊地魂魄似乎又回到了天族,他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他熟悉的司命星君。
司命看到他回来也不惊讶,却愁眉苦脸地迎了上来。
“天君啊,您这也太胡闹了。连续两世都要违逆天定命格,这事说大也是很大的罪责。你本就是天帝亲自安排的历劫,却让那妖女两次三番来搅局就罢了。您自己还私下不饮孟婆汤,这种种罪责加在一起,您在凡间也不会顺利。每一世,您心爱的女子都会离你而去,而您的结局也都是不得善终啊!”
紫薇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司命看着他,再度痛心疾首地摇头。
“天君啊,您变了。再不是那个小仙们争相效仿的超脱之人了。小仙不懂,三万年了,您眼看就要前途不可限量,却为何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女自毁前程,堕入这无间轮回中呢?”
紫薇依然没有回应他。
他转身,走了出去,身影带着几分落寞,几许执着。
那扇门慢慢闭合,隔绝了司命星君哀痛不解的眼神……
第二天醒来,紫薇提了满满一大食盒的早点去敲阿水的门,阿水赌气不给他开。他就在人来人往的回廊里温柔小意地哄。
“阿水,乖,快开门,都是你爱吃的。”
“本妖不为五斗米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