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流眼泪。
闻雨咳嗽了两声,脸上泛出不自然的红:“别哭了,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我知道。”宁宁哭着说,“可除了哭,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试过徒手攀爬,最高爬了一米就摔下来了,她试过喊救命,可是回应她的一直是知了的叫声,她试过祈祷,从佛祖三清妈祖到意大利飞天意面,没有一尊神显灵。当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她还能做什么?
她只能哭泣,痛恨那个害他们掉下来的人,痛恨这个毫无用处的自己。
“怎么样?”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宁宁昂头看去,原本只能看见天空的井口,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衣小哥,他低头对她笑,“想好了吗?要我拉你上来吗?”
“……你快点!”宁宁朝他伸出双手,示意他快点想办法拉自己上去,心里打定主意,上去以后,才不管什么牺牲不牺牲,楼主不楼主,立刻喊人过来救闻雨!顺便揍他一顿!
“说好的事,可不能打折。”青衣小哥看了眼闻雨,“等他死了,我就拉你上来。”
“……这地方没吃没喝的,他死了,我也差不多了!”
“不会的,不会的。”青衣小哥宽慰道,“他病的这么重,放着不管很快就会死的。”
“……可我……”宁宁转头看着闻雨,喃喃道,“我怎么可能放着他不管。”
闻雨昂头看着井口,过了一会,才将视线移到她身上:“你在跟谁说话。”
宁宁重新看向井口,那里已经没有了青衣小哥的踪迹,只有一片被雨水洗过的绿叶子转转悠悠的落进井口。
“……没谁。”宁宁硬邦邦的说。
闻雨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眼道:“是我错了,你一直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人。”
宁宁沉默以对。
“不止你,还有我的那些病人,比如秦女士。”闻雨苦笑一声,“你们说的都是真话,你们身边真的有看不见的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可以让人改变过去的电影院……只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看不见罢了。”
“看不见是好事。”宁宁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她卡了壳。
因为她发现,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八成还是会走进电影院,为了追逐演技,为了追逐梦想,为了追逐母亲,为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闻雨看了她一会,笑着说:“虽然我看不见,但我大致上能猜得出他对你说了什么。”
“不许猜。”
“他是不是让你放弃我?”
“不是。”
“放弃吧。”
“不行。”
“有什么关系呢?”闻雨温柔的看着她,“有一个活下来,总好过两个一起死在这里。”
宁宁低下头,忍着眼泪没说话。
她想起青衣小哥给她说的故事。
“逃难者里开始出现自愿者。”
“有的自愿成为面具人,有的自愿进入戏楼看戏。”
“宁家村是建立在牺牲上的。”
面对这样一群人,楼主心里是怎样想的?
“楼主!”“楼主。”“楼主……”那一刻,男男女女,许许多多的声音在宁宁耳边响起,争先恐后,似远似近,似电影开场时的声音,将宁宁拉了过去。
宁宁抬起头,恍惚间,她来到了一处满目苍夷的荒原,不远处是一群穿着古装的难民,有的默默挖着地上的草根,有的抱着断臂蜷在地上哀鸣,有背靠树干,敞开衣服奶娃娃,那娃娃吸了几口,开始大哭,有人过去推了那妇人两下,才发现那妇人已经咽气了。
两个人摇摇晃晃朝宁宁走过来,左边的白发苍苍,右边的是个黄口小儿。
老人跪在宁宁面前:“老朽想成为面具人。”
“为什么?”宁宁问,“变成面具人,你就要永远待在人生戏楼里了。”
“我知道。”老人说,“老朽是自愿的。”
“等爷爷变成面具人,我就进去看他的戏。”小孩说,“这次还跟着您,还一样跟着大家一块跑,去找桃花源。但过河的时候,我会让大家拿布捂住所有小孩子的嘴,不会再发生因为小孩子夜哭,结果引来追兵的事了。”
“没成功怎么办?”
“我再去一次。”
“就算成功了,因为别的事情再引来追兵怎么办?”
“我再去一次。”
“你知道吗?”宁宁语重心长的看着他,“三次过后,你就要永远留在人生戏楼里,变成一个面具人了。”
“我知道的。”小孩天真的笑了起来,露出他豁了口的大门牙,“我是自愿的。”
又一个人过来了,是一个坡了脚的女人,一瘸一拐的走到小孩身后,听见他说的话,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那时候,就让吴婶进去看你的戏吧。”
宁家村果然是建在牺牲上的。
——无数人的自我牺牲。
宁宁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我不当了。”
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的老人孩子还有女人都不见,远处的饥民断臂以及死去的母亲也不见了,她重又站在枯井之中,看了看身边那个男人。
……开什么玩笑,绝不让你自我牺牲!与其让我看着你牺牲,倒还不如……
“我不当楼主了!!”宁宁深吸一口气,对着井口大喊,“我不当了!这样的楼主我不当了!!”
不当了……
当了……
了……
“前面!在前面!”“在哪在哪,咦,这里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