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回过神来,犹觉得做梦一般,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这便是传说中的万鹰之神?”
花梨木底座的十二扇慧绣屏风,绣着烟波流水的如画江南,杨柳依依,陌上青青碧草,草色含烟翠。顾晨箫却觉得,再美的江南春色,不及慕容薇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
方才握在自己掌中的小手绵软无骨,似是皎月无双,他很不想放开,只能借着海东青的名义大胆唐突了一回。
听到慕容薇热切地问话,顾晨箫认真答道:“公主殿下博学多才,海东青正有万鹰之神的称号。”
以海东青传讯,慕容薇与夏氏兄妹闻所未闻。海东青以迅捷和凶猛著称,不怕被人截留,若有它在两地传递消息,便大大可行。
顾晨箫果然是一个手中有底牌的人,怨不得前世能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依然能够翻身而起。
慕容薇压抑着心内的震惊,也刻意忽略方才手背上对方手掌的温热,她闲闲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急着要扳回一城,便向顾晨箫露出顽皮的笑容:“本宫今日方晓得,暗夜果然不凡,宁王殿下手中果真是卧虎藏龙。”
此言一出,立在一侧的寒砚与烈琴倶是变了脸色,神情化做全然的戒备。
顾晨箫阳春白雪一般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半晌之后,方将唇角轻轻一弯,露出深沉的笑意,目光却是望着夏钰之:“竟能知晓暗夜这个名字,本王与夏统领的合作更增添信心”。
顾晨箫误以为夏钰之探得了他的秘密,深深庆幸此人是友非敌。两人都知道对方手里握有自己最隐秘与精锐的组织,彼此试探又彼此惺惺相惜。([m.66dshu.com 66读书网]。)
第一百五十七章花雕
合作刚刚开始,前途还未可知,无论是顾晨箫还是夏钰之,双方都不可能向对方全然交底。
顾晨箫眸中的惊惧更深,不过都被掩在深邃无波的笑容里。他云淡风轻地与夏钰之说着话,心中却将对方的实力重新估计。
即便掩饰得再好,夏钰之也对顾晨箫的惊惧心知肚明。便如同当日慕容薇一口道破自己的出岫,他也是这般心情。他坦然享受顾晨箫的误解,颇有些得意地向他举杯示意。
酒是上好的陈年花雕,味道醇厚甘甜,亦如双方此次结盟,都期待这醇厚的友情亦如酒,回味悠长。
顾晨箫与夏钰之碰了这杯,又满上一杯,向众人敬酒,再谢救命之恩。
他薄薄的嘴唇轻轻勾起,灯火葳蕤下神采似华锦流云:“也不怕几位见笑,做兄弟的被哥哥追杀。生于皇家,便是这般身不由己。”
慕容薇亦是盈盈浅笑,莹白的玉指握着纤小的玫瑰紫釉海棠杯,如掌间盛绽的花朵:“世间总有那么几件不如意的事,宁王殿下又何须在意。”
哪朝哪代,为了争夺九五至尊的皇位,这样的事都数之不尽。
康南与建安在前世和今生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忙着理顺国内的关系,才没有闲暇觊觎别家的国土。
西霞的储君之位到无争议,上一世里偏偏就被亲外甥亡了国,这一世,眼看着又是祸起萧墙,依然会有场激烈的内斗,所以说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浅饮低酌,花雕酒稠稠的浆液温暖而平和,喝在口中都化做舒畅,而夜色渐渐深浓,虽然不舍如此良夜美景,终将暂时离别。
顾晨箫借着夜色起程,向众人一一告辞。他深邃的目光望着慕容薇,心内荡起层层波影,澹然开口说道:“晨箫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公主说,可否请公主送晨箫一程?”
他的侍卫等在水榭另一端,说是一程,不过是顺着芜廊从这端走到另一端,约有三四十米的距离。
整个夜空宁静,唯有夏钰之的心似被水浸泡过的丝绸,布满皱褶又湿滑阴冷。他眉毛轻挑,看慕容薇如何答复。
慕容薇竟是落落大方点头,莹白的素手将青丝撩到耳后,露出在耳垂上微微荡漾的明月铛,面上亦是明媚的笑容:“刚好,我也有几句话要与宁王殿下说。”
两人中间相隔几步,一前一后走出水轩,高悬的并蒂琉璃宫灯将两人身影拉长。投在地下的剪影朦朦胧胧,被疏落的花枝摇动,两片影子交叠相会,竟似是互相偎依。
夏钰之看得叹气,将所余的半杯酒一口饮进。
花雕加了生姜暖胃,那姜冲口却是辛辣,夏钰之辣得眼睛直冒水气。
他本不善饮酒,这些日子却常饮杯中物。夏兰馨瞧得心酸,将酒杯收起,夹了一只甜甜的蜜饯为哥哥解酒。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三哥,你晓得我的意思么?”夏兰馨眼眸淡淡,却是锋芒锐利。她将夏钰之的酒杯倾覆过来,以纤纤玉手盖住底座,话里含着薄薄的怒意。
水榭外,沿着芜廊,顾晨箫便与慕容薇并肩而行。夜风抚过,他心里竟然有种宁静踏实的感觉。
这情这景,隐隐透出一种熟悉,好似是亲身经历,仿佛久远以前,也曾与她这般并肩。
侧身望去,见慕容薇白衣绿裙翩然,如早春的嫩芽一般水灵,不知为何,心上又是一痛,仿佛触动久远以前的伤心事。
慕容薇发上簪的正是当日划落水中的琉璃钗,顾晨箫心神一动,缓缓问道:“你好像很喜欢这只钗。”
触动正月十五那一夜,望月小筑里的一幕,慕容薇面颊蓦然一红,幸好夜色里瞧不清楚。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