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烈道:“在您的外书房。嗯……听说是把书房的摆件儿字画藏书都毁了。”
郗骁面色骤变,火急火燎地赶去书房院。
姚烈张了张嘴,随后叹一口气。这还没说最要紧的那件事,王爷就这样了,等下……他可怎么张嘴呦。
郗骁疾步走进书房,迈过门槛儿的时候,差点儿被绊倒。
十岁起住到现在的地方,做梦都没想过,险些在这儿跌一跤。敛目一看,见门口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一些小物件儿。
他又刮了刮眉毛。到此刻,心里气归气,却知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发作出来的。
他吸进一口气,打量着空空如也的书架、博古架,视线最终落在站在书架前的明月身上,对她招一招手,“出来,咱哥儿俩说说话。”语毕转身出门,席地坐在台阶上。
郗明月对忙碌的下人摆一摆手,“都下去吧。院子里不需人服侍。”
下人齐齐称是,鱼贯退出,离开书房院。
郗明月走到郗骁身侧,也席地而坐,“生气没有?”
到此刻,郗骁的气已经全消了,笑,“没。”他侧头看着妹妹,“你是该这么做。”他把父亲的书房毁了、烧了,妹妹报复回来,合情合理。父亲的书房,何尝不是她时时流连、睹物思人之地。
郗明月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托腮,眼神无辜地看着他,“真没生气?不能够吧?你书房里好多物件儿,都是持盈和令言姐喜欢的,还有不少,是她们送你的。”
“不生气。只是有点儿可惜。”他真不生气了,也真的开始可惜起来。但也没事,毕竟,能经常见到她们。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毁了爹爹的书房?”说起这件事,于她是很艰难的事。
郗骁转眼看着花圃里开至荼蘼的春花,语气散漫,“能为什么?喝多了。”说完,他身形向后仰,双臂撑在身侧。
“不肯说就算了。我只管算我的账。”郗明月也散漫地道,“横竖你也不愿意回家了,回家就发疯,那就换个地方住。”前天夜里,他折腾完跑去客栈留宿;昨日夜间,则留宿在了苏道成家中。
“嗯。这就对了。”郗骁沉一沉,道,“有个事儿我要告诉你。你听完之后,如果介怀,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不介意,打理好自己的心思,得空就进宫去看看持盈。”
郗明月预感事关重大,侧头定定地看住他。
郗骁简略地把持盈的身世告诉她。
郗明月又看了他片刻,随即转过身形,把脸埋在臂间。
“……”郗骁看着妹妹,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这一刻,他担心,甚至恐惧,怕妹妹对人情世故的看法到底是与自己背道而驰。如果妹妹介意持盈的身世,甚至心生轻蔑不屑……那么,他日后要如何面对她,又如何对待她?
兄妹两个沉默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妹妹的抽泣声。他拧眉,看到妹妹轻轻颤抖的双肩,半是恼火半是无奈地道:“哭什么?这么倒霉的人又不是你。”
郗明月却哭得更大声。
“再哭打你了啊,最烦最怕的就是你哭。”他恨声恨气地说着,却坐直了,抬手轻拍妹妹的背。
“烦死了。一个一个,就没有顺心的事。”郗明月一面哭一面含糊地道,“你还能放火整治人撒气,持盈可怎么办啊?说到底,那关她什么事儿啊?许夫人,还有她的生身父母,到底是不是人啊?这辈子就没听说过比他们更qín_shòu不如的人,气死我了,可我又帮不上忙。一直都是持盈帮我,她有个什么事儿,我总是没处下手,没本事帮她……”说到这儿,她痛哭失声。
这哭泣,是这么久以来的一次宣泄。哥哥的百般暴躁,百般痛苦,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不知症结。先前还以为持盈的日子很顺心,这就够了,却是没料到,持盈要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风波与打击。
那样倔强的女孩子,要怎样才能放下身世的阴影,要到何时,心结才能打开?
那是除了持盈,任何人都无法真正帮她看开、放下的事。
十几年漫漫流光逝去,她如今心头最重也仅有的,不过三两个人,但哥哥与持盈的心魂都在炼狱中挣扎,她不是不知情,便是手足无措。
太没用了。
她撕扯着自己的衣袖。
郗骁牵了牵唇,把妹妹揽到自己的臂弯,“傻丫头,没事儿,都会过去。不准再哭,你哭的时候丑死了。知道吗?我最怕看你哭,就是怕看到你这丑样子,丑的都吓人,你知不知道?”
郗明月破涕为笑,死死地掐了他一下,“你这个混账,从来就不知道嘴下留情。”
郗骁嘶地吸进一口气,“那还不是因为你手下从不留情?你就缺打,我就不该惯着你。”
郗明月吸了吸鼻子,“那什么,我就是想故意惹你生气,你那些东西都没毁掉,现在应该都好端端地送到新宅去了。”她怎么舍得伤哥哥的心呢?她的哥哥,只是看起来威风八面而已,其实,很可怜很孤单的。
郗骁用大红官服衣袖给妹妹拭泪,“就知道你最乖。”
“我们要怎么帮持盈?我是说,需不需要我做什么?”郗明月正色询问。
“眼下还不需要。”郗骁刮了刮妹妹的鼻尖,“走一步看一步。”
“好。”郗明月用力点头。
在院门口的姚烈轻咳一声,“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明。”
郗骁打量着明月,又给她擦擦脸,这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