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
高云长的一应爱好——点心该放几分糖,茶盏该放几分凉,研磨该兑几分水,鞋履该绣几朵云,桩桩的小事,都被她放在了心里,件件都被她排成了大事。
这样的尽心,天冷了她惦记着,遣人送去鼠貂,天热了她惦记着,下厨摆了冰盏,下雨下雪更不用说,蓑衣雨伞常备,那遮雨用的竹青细篾,都是她亲自去院子里选的,手还被那抽条的叶子划出了口子。
高云长又是如何呢?
那时他十五,刚跟着一群小子混玩,尝了jìn_guǒ,每日流连在百花丛中乐不思蜀。
忽然有一天,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辨别了半晌,才发现是点心的问题,便问:“这点心怎么跟平日里尝的不一样?”
丫头回:“这道一直是云鹊做的,今日她病了,少爷又要吃,便先叫厨娘收拾了一道,可是不合口味?”
高云长若有所思地捻了块点心放到嘴里,细细尝了尝后,才说:“倒不是不合口味,只是突然换了味道,一时不习惯罢了。”
于是这个鹅蛋脸微蹙眉的丫鬟重新走进了高云长的视线。
她的手已全好了,白嫩的羊脂葱尖上镶着透了粉色的长指甲,指甲边修剪得齐齐的贴着肉,可那留着的指甲依然很长。高云长盯着那双手失了神,眼看着那双手为自己沏茶,为自己做点心,为自己披披风,为自己研磨,他突然问:“手好全了,怕是再未沾过冷水了吧?”
研磨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了之前的频率,云鹊低着头看着手里头的项烟墨在研中划出的涟漪,轻轻地说:“同少爷说过那番话后,深觉以前少不更事,十分固执,故而自那以后再未沾过冷水了。”
高云长更专注地盯着那双手了。
“冷水既已弃了,那你那‘寻一个老实人嫁了’的话,可还放在心上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爱而不得,如隔靴搔痒
高家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尤其是高云长的紫轩苑,更是人心惶惶,但若是外面的人问起来:“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里面伺候的人也说不出来的所以然,只会忧心忡忡地摇头:“不知道呢,只知道大少爷喊了云鹊姐姐进了屋子,这会子还没动静呢。”
打听的人便暧昧地笑了起来:“喊了云鹊进去?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想这云鹊同大少爷是什么关系?既喊了她进去,大少爷这火急火燎的架势便也解释得通了——这是急着泄火呢。”
此言一出,外面的小子便都猥琐地笑了起来。
只有在跟前伺候的几个人知道,大少爷这样的怒气冲冲,怕不是一个“泄火”能解释得来的。
只是他们也奇怪,云鹊平日里最谨慎,也最将自家少爷放在心上,若是寻常事情,她只用撒一撒娇,少爷自然会原谅她。这回又是出了什么事,叫少爷生这么大的气呢?
此时高云长的卧房里,云鹊正跪在地上,被高云长捏着脸,眼睛紧闭着,那好看的柳眉蹙在一起,仿佛远山青黛。
高云长咬牙切齿地说:“我待你不薄!”
云鹊听到这话,紧闭着的眼角突然滑下一颗泪来。
高云长看到她哭,心里的火气却烧得更旺了。
“哭什么哭!睁开眼来!”
云鹊的眼角不断有泪滴滑下,却始终紧闭着双眼。
高云长听见自己后槽牙相互摩擦的声音通过头骨传到了脑子里。
他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捏得云鹊那标志的脸蛋都变了形。
云鹊忍不住疼,终于睁开了眼,那双眼睛中却盛满了泪,遮盖得她的眼底一片破碎不堪。
高云长从怀中掏出帕子,十分用力地在云鹊的脸上擦了擦,想将她眼中的泪擦干,好看透她的内心。
“你倒是会哭,哭有什么用,以为哭得凄惨些我就会心疼你,就能念一念我们同床共榻的情义了?真是可笑,你那样的狼心狗肺,反倒要我来念旧情,我又是遭的哪门子罪?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人心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用帕子擦着云鹊的脸。
云鹊被这粗鲁的动作划得眼睛一片红肿,只能无力地躲闪着,可是脸被高云长钳住,压根躲不掉。
终于脸上的泪都被擦干,她的脸又被高云长捏着,她的眼睛被迫对上高云长的眼睛,一看到那双含着愤怒的眼睛,云鹊的眼泪便又止不住了。
高云长气急败坏地放开了她,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又过来捏住云鹊的下巴问:“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是我高家对不住你,还是我高云长对不住你,逼得你要这样对我们?”
云鹊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拼命地摇着头,否定着高云长的说法。
高家没有对不起她,高云长……自然也没有对不起她。
高云长看着云鹊那张哭花了的脸,心里也传来一阵阵痛,他今日从项景昭的嘴里听到云鹊勾搭宋慈的消息,便觉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的难忍。若不是项景昭同他分析过,说云鹊见宋慈很可能是为了跟王知府搭上线,而非给他戴绿帽,他可能这会早已将云鹊撕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问话?
可是即便是被项景昭劝过,高云长还是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发泄不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因愤怒而变得有些颤抖的声线,问:“那毒是你放在那的?”
云鹊哭得已说不出话来,可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高云长已气红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