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丸立香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她打量着头顶热帕子的罗曼医生,居然会没来由地觉得,被人劝了无数次早点休息不要熬夜都当做耳边风的医生,似乎很听安塔希娅小姐的话。
呃,太奇怪了。他们俩不是合不来……不对,医生不是单方面受到安塔希娅小姐的嫌弃吗?
“……”
听到来自御主的无心夸奖,安塔希娅的指尖难以察觉地颤了一下,蓝眼中滑过了更难捕捉的晦涩之情。
“这确实是为了照顾小孩子,才向有经验的妇人们学来的技巧。”她语气淡淡,把罗曼额头的帕子取了下来,再泡进水盆里,重复了不久之前的举动。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咦……”
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藤丸立香一时无法接话,寻求帮助似的望向妮菲塔丽小姐。
而妮菲塔丽似是发现了什么,但这时却不能对御主明说,只对她微微摇头。
藤丸立香左看看右看看,纵使心中疑惑更深,也还是把嘴闭上了。
罗曼的烧现在退了一点,可以用热水擦拭一下身体,这样散热更快。
安塔希娅从被子下抓出了他的手腕,想要简单地给他擦拭一下掌心。
但是,直到这时候围观的人们才发现。
罗曼就算热成了现在这幅样子,都没有脱掉他那双白色的手套。
而且,他自己不愿意脱,又像是格外忌讳别人来碰。安塔希娅还没有摸到他的手套,晕乎乎的罗曼竟然一下子清醒了几分,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抽回,重新藏回了埃迪的披风底下。
做出了这个下意识举动之后,他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个……”
还真是烧得有些晕了,罗曼又急又慌,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半天,也没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感受到安塔希娅不为所动、只是更冷了的目光,他噎了半晌,堵在喉咙口的不知是辩解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最终,应该就是隐有叹息痕迹的低语:“总而言之,真的,非常感谢你,安塔……希娅。”
“不用谢我,阿基曼阁下,你应该表达感激的人是王才对。”安塔希娅此时的神情,便写满了无动于衷:“如果不是王的命令,我现在是不可能坐在这里的。”
“埃利克……”
只要是王的命令,安塔希娅都会遵从,并且绝不会生出质疑。
“为什么一定要我来照顾最憎恨的所罗门”——这样掺杂着埋怨的想法,在她这里不会出现。
可在另一边,作为被照顾的那一个,罗曼的心却无法保持平静。
还是所罗门时,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成为罗马尼·阿基曼后,被重视之人牵引起的想法不能说少,反而是太多了才对。
——埃迪看出来了?也对,他应该在见到我们的那一天就发现了。可是,为什么要让明明还是不可能原谅我的安塔希娅姐姐……
情不自禁地这么想。本就混进了低落情绪的念头再经过病毒的感染,更加犹如膨胀一般地在体内扩散。
罗曼的心中充斥着这个疑问。
可是,在身为当事人的他和安塔希娅一言不发,不知情的另两人无法c-h-a口——气氛变得如此冷硬尴尬的情况下,却有另一位意想不到之人开口了。
他的话还是很少,但由于能够透彻地看穿他人的内心,冷静的话音在帐篷内传响而起,就如针一般扎入了听者的心间。
“我有些无法理解。”迦尔纳说:“你们二位,为什么会陷入完全错误的僵局。”
在“旁观者”看来,答案就摆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他们居然视而不见,这是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埃迪想让他们和解。就是这么简单。
或许对他们——主要是被延续千年的仇恨苦苦折磨的那位女性来说,原谅和释怀等同于让她放弃自己的生命,所承受到的痛苦甚至可能远远超于死亡。
所以,从没想过要一蹴而就。只要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再通过契机慢慢地缓和关系,总能够看到和解的那一天。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身为外人的我们无从知晓。不过,我却能确定,你们曾有过极为深切的羁绊。”
迦尔纳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便j-i,ng准地透露了最为关键的线索,也没有看见顿时间更清醒了的罗曼一脸居居居然被揭穿了的崩溃表情,只道:“如果就因为误会放弃,未免太浪费了。你们舍弃的,还有更多人求之不得。”
“……”
此话一出,才是真正的全场死寂。
先不说死寂之中,先被戳中痛处再被噎住的沉默占据了多少比重,从这番实诚的话中敏锐地得到某个关键词的失言又有多少比重。总之,两个当事人里,罗曼爬不起来了,安塔希娅是无话可说。
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就该由读得懂表情的救星来打破沉寂。
“啊、哈哈……迦尔纳先生说得很有对呀,有误会就要解释清楚,不然就太可惜啦。”
只有妮菲塔丽能够站出来,顶着凝固极了的气氛,笑意盈盈地坐到了安塔希娅的身边。
“说起来,今天这个机会就不错。安塔希娅,能给我说一说,你和兄长认识的时候,发生过怎样的趣事吗?”
安塔希娅:“我和王……认识的时候?!”
妮菲塔丽:“是呀是呀,兄长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