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远上前放下食盒,俯身拾起那件衣裳。月白色的中衣,男人的款式,上面的针脚细密,何氏缝得很用心。
“给父亲的?”她将衣裳递到何氏面前,见她眼中几许嘲意,便又改口,“做给章华的吧。”
何氏收回衣裳,眉梢一挑,又现出从前的张牙舞爪来。
“这与你不相干。你之前说的,如今可还算数?”何氏好不容易才把她等来,如今是半刻也不用浪费。
俞眉远却打开食盒,从里边端了几碟小菜与碗筷出来,放在旁边小几上,她又四下一望,自顾自搬来张小凳,坐到了何氏对面。
“姨娘坐。长斋堂里不能开荦,苦了你了。今天我给你备了菜,咱们叫菩萨也闻闻肉味。”她说着夹了一筷子肉到她碗中。
还真别说,何氏闻见肉香,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你别和我磨叽,快说!”她坐下,只是催俞眉远。
“边吃边说,姨娘请。”俞眉远笑mī_mī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口肉,“孙盈生得不错吧?”
何氏正盯着那肉,听见“孙盈”之名便咬牙切齿道:“那可恶的小贱人,勾引得我儿成日耽于玩乐,不务正业,我怎么劝、怎么阻止都没用,倒惹得他与我越来越生分。你说,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离开章华。”
“孙盈那人,手段倒是不错。我听说……她娘死得早,她爹屋里有个妾室青楼出身,为了日后能将孙盈送于达官显贵,她爹便让那妾室调/教她。这个女人哪,五毒俱全,外头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她通通都会,偏又生了张无辜的小脸,叫人看不出皮囊下的毒来,姨娘可要当心。”
俞眉远一席话徐徐道来,说得何氏大惊。
天下竟有这样的父亲?让女儿学这些淫/术邪/道就为了攀富贵?
“那……如今章华已被她迷得昏了脑袋,可怎么办才好?”不知不觉间,何氏已开始向她求主意。
“姨娘,你该担心的不止这个。蕙夫人明知孙盈的情况,却仍将她带入府里,安得什么心,你也该仔细想想。”俞眉远垂目,又往她碗里夹了筷肉。
“孙嘉蕙又想害我儿子!”何氏气急败坏,见了那肉便夹进口里,狠命咬起,好似咬的是蕙夫人的肉。
“如今孙盈是章华的心头肉,你越拦着,他越想吃。蕙夫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你与章华越对着干,她便越顺着他的意。你阻拦他们的亲事,她就成全他们。到了最后,你说章华会同谁更亲一些,会更听谁的话?”俞眉远仍平静说着。
上一世不就如此,到最后俞章华将孙嘉蕙看得比亲娘还重,万事只听她的,众人还道她贤惠,待庶子如亲子。
“她敢!”何氏闻言将筷子重拍到桌上,“若是如此,就算我拼了这条命,也要……”
“姨娘小点声。”俞眉远揉揉耳朵,打断她。
“我不能让章华毁在她手上。你说,我们要如何合作?”何氏紧紧盯着她道。
“合作?我几时说要与你合作了?”
“不合作?那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我要你从今天起乖乖听我的话行事,就这么简单。记住是你求我,而非我求你,我们之间不是对等关系。章华的事,我可以替你解决。”俞眉远抬眼,笑得寒凉。
“哈哈,笑话!你一个闺阁女子,口气倒是大得吓人!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何氏不由大笑。
俞眉远整整裙子站起:“姨娘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声,你可听过欢喜散?青楼女子最常用的惑人手段,便是勾引男人吸食欢喜散以产生愉快感觉。这欢喜散会让人成瘾,一旦吸食久了人就离不开,她们便用这东西留住恩客。而这欢喜散吸食过多又会掏空人的身体,让人不死也废。”
何氏脸色陡然煞白。
欢喜散之名,她自然听过,那可是官府三申五令禁止的东西。
“吸食了欢喜散后,人会发瘦,亢奋莫名,且身上会留有古怪的香气。姨娘你可以数数日子,看还要考虑多长时间才合适?”
发瘦、亢奋、怪香?
何氏想起近日见到俞章华时他的模样,竟三者全中。
“姨娘想好了再来找我吧。我不止可以帮你解决孙盈,还能帮你离开长斋堂。你好好考虑。”俞眉远言罢转身,不多再留。
“等等。”何氏叫住她。
俞眉远转回,何氏却又低了头,似在思考。
片刻之后何氏又抬起头,只是笑道:“好,我答应你。”
……
从长斋堂出来后,俞眉远手里已多了样东西。
去年到南华山素清宫打平醮时的随行人员名册第二本中记录的所有名字。
何氏这人管家多年,有项过人之处,就是记性特别好。凡她经手的事项,隔了许久也能记得清清楚楚。俞眉远本只是问她有没备份的名册,她索性直接默出一份交给了她。
如此,倒省了许多事。
回到暖意阁时天已暗,她一踏进屋里便看到桌上搁的锦托,上面是成套的钗饰。
“老太太赏下的,说是昨晚委屈姑娘了。”云谣见她不解望着这钗饰,便立刻回禀。
“老太太?”俞眉远便奇怪了。
桌上这套钗饰为一钗两钿并一对耳珰。钗为孔雀翠屏钗,镶了珍珠,并不老气,是时下新款;钿花与耳珰同样镶了珍珠,圆润别致,最是适合少女。
杜老太太为人虽然嘴里总说疼爱孙女,可这些年却从没赏下多少像样的钗饰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