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勾勒的素摸,一条长街上,满载货物的马车未画全,只三辆,却给人有望不见头的感觉;尹子禾正扶着沐淳下轿,动作小心,手臂有力,小黑在夫妻二人腿间耷着狗脑袋……
门口站得最靠前的是沐二郎,目光殷切;后面是另三位长辈,顾杏娘和曾氏都在抹泪,尹志全苦着脸还在酝酿情绪;近门的地方,是一对带着三个女儿的夫妻,那是尹子霞一家,旁边是笑嘻嘻的沈彩。其余门房婢女和小厮正往马车前凑过来……
静态画出动态的意境,每个人的表情都捕捉得非常准确,不得不说,沐冬才就是冬天里出生的天才!这素描画法,沐淳并没教他,只是平时爱胡乱弄两幅解闷,哪知……等他作上色,不知会有多传神多精湛!
“好,好,太好了,姐姐非常喜欢。”沐淳太过惊讶,词穷了。
“以后姐夫有什么大举动,我都给作一幅。”
“姐姐一定当传家宝裱在家里!”说不定以后这些全是宝贝,弟弟徜若真成了流芳百世的大师,她跟尹子禾就会被这些画作记录在历史中……比如那《朝熙载夜宴图》,后人会怎么说?沐淳想着想着就笑了。
“淳娘!”尹子霞走过来,紧紧捉住她的手,哽咽道:“好些年不见了,你怕是识不得姐姐了?瞧我现在的鬼样子。”
尹子霞确实老得很快,才二十有一,却已是三个孩子的娘,身材也走了样,想来没有空闲和心思去保养。
沐淳重重回握她的手,先唤了声张姐夫,张五郎神色复杂地回了个笑,沐淳也不在意,只对尹子霞说:“识得的,姐姐从小带我一处玩,怎会识不得。姐姐风华正貌,只要放宽心,就还是美的。”
“都别杵在门口讲话,也不怕人家骂我们挡了街?”沐二郎笑道。
这一年他好像又老了,沐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至从爹蓄了须,愈发找不到当初刚穿过来的感觉。那时他多愣啊,啊呸,多英俊啊……
女儿刚沐完浴,顾杏娘就兴冲冲拉着她问东问西,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去年三月初七回门时就有过嘛。
“淳儿,你们真圆房了?”见女儿点头,哀道:“没个长辈,也敢自己作主……禾郎没,没毛病吧?”
“噗——”沐淳后悔不已,早知娘要问这些还急着喝什么茶。
顾杏娘也不嫌被茶叶沫子给喷了脸,麻利儿拂掉认真问道:“他知不知疼你?你别怕,只管给娘说,娘让你爹去教训他。”
“你女儿是什么人,自己没长嘴?”沐淳趴在她肩上:“这些私密的事娘就别操心了好不好。”
“你懂个啥!”顾杏娘把女儿的身子扳正,正色道:“这是要过一辈子的,不懂让他去学,不能乱来。还有,有没有照着你姥姥的法子冲水?”
“懂懂懂,他懂得很呢。总之,女儿这些事真不劳您费心,赶紧想想沐秋儿吧。您刚也听见了,我水都没喝上一口,她就问我樊家小郎的事,别不是生了啥心思?”
沐淳好歹是长女,家中大事也能说得几句话吧,先表个态:“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我不喜欢那樊济,如果您要顺着妹妹,我不会阻拦,只是以后不会再与她走动。”
顾杏娘纳闷了,真有这么严重?
“娘,我比您会看人。信我一回,若是不信,我也说到做到。”
“你这丫头,也忒霸道了。你知道娘,娘不会强干涉你们的婚事……”
油盐不进啊,沐淳心知再说只能事得其反,道:“随便吧,反正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投错了可就不好补救了。当然,我看秋儿那性子也是个虎的,若是发现樊济不如她看着的好,届时后悔和离,那也可以。”
顾杏娘这才当起真,想着晚上要跟相公好好思忖一翻,顺便也探探二女儿的心思,明年就十二岁,得防着了。
尹子禾这一去了霜红院,晚膳都没出来用,一大家子也谁敢去打扰,兀自在吟殊院用的饭。
沐淳趁着人齐,开了箱笼,将每个人的礼物全拿出来分派出去。漠北的皮毛虽好,但没有琼花的便宜,也没有琼花品种多。红狐紫貂,甚至野猪皮都有。
“表嫂,这个两块大黑皮子也是给我的?”沈彩眼睛只盯着自己的刚刚分到手的白狐褙子和杏黄大氅,像是有点嫌弃黑呼呼的皮子。
“牦牛皮,做冬靴的,里面有一张是黑山羊皮,可垫在春夏的绣鞋里,不想要?”
“啊,要要要。”沈彩赶紧吩咐婢女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欢喜坏了。
沐淳打趣道:“添妆提前给了,嫁人时表嫂这儿就没了哈。”
“那可不行,到时我自己来讨。”
“呀,你这脸皮,随了我姐呀。”沐秋儿夸张道。
正闹着,青书和圆子打烊回来了。她们平日里住在沐家,这是至沐淳离开后二人第一次回公主府。见到沐淳,少不得哭一通,少不得把檀菲这一年多的情况汇报汇报。
沐淳正好跟婆婆说,把使惯了的青书和圆子提到身边,碧云碧雪心大了不能近身侍候,她暂时还没有让尹子禾纳妾或是收通房的心理准备……
这些话当着两家长辈、尹子霞一家、包括薛妈妈在内碧云碧雪的面一起说的,语气平静正常得犹如在谈桌上的菜哪样味道好,哪样不好。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这两个婢女:心大了,生了想做姨娘的心思?
沐二郎和顾杏娘那眼神就似要吃了这两人,沐秋儿和沐冬才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