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诶诶诶!疼啊…”
“你小子,还有脸说!”夫人正气恼着,这么些日子可算逮着他了。
“你那传的什么信?写的全是吃吃喝喝,肚子大了,要不就是天凉了。半点儿没和孩子有关系的!”
“那他没出生我怎么说呐!”二爷一偏身躲了起来,揉着耳朵委屈巴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就不知道说说胎动了没有?每日里的动静,小九爱吃什么,夜里吃的可都是娃儿闹着想吃的!”夫人指着骂了又骂,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师娘~”杨九握住了夫人的手,话音儿里带着颤,分明就是忍着笑意。
“他那里懂这些,您消消气儿。”
“你可得上心了啊。”转过头来对着杨九,这声儿一下就柔和了起来,温和得恍如两人。
两人亲如母女,聊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反倒是二爷这老爷们儿站在一旁干看着,除去孩子气的委屈更多的还是温和的笑意。
这冬日雪重,唯有情意温浓。
有时候成长就是一瞬时的事儿,叫你看明了世间残酷。可安静下来好好过起小日子,这世间,除了生死再没有什么残酷是过不去的了。
院子里的灯火,暖阁里的青炉;身旁的爱人,桌上的饭菜,都是这世间残酷以外且胜过万分的东西。
十指相扣,隆冬如春。
人统御天下,不同于林间畜生就是因为有情意也懂情意;任这世间残酷九分也仍旧喜爱美好一分,接受残酷而不是变得残酷,生而温暖。
回想当年,少爷说那一句,师父我怕冷。
何其有幸,怀抱挚爱。
夫人也如同娘亲一般看着孩子们从牙牙学语到如今成家立业,眼下还能让她等着孩子们的孩子出生,这心里头除去感动更多的也是感慨。
都说岁月催人老,且闻酒沉醇更香。
经过年华老去,走过岁月无情,看过世间冷暖,这一生才算不虚此行。
年少只知酒醇,鬓角染霜才品得出这浓酒二三两,火候有几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生平无憾事
堂主回京后lùn_gōng行赏,刘筱亭一跟人儿都榜上有名,连升了几级。
只是这一回凯旋而归却也不见半点欢喜,那汗血宝马曾是他兄弟几人策马同行,那白羽黑箭本该杀敌卫民但偏偏穿透了他兄弟的胸膛。
堂主请了辞,向陛下告罪说是自个儿才疏学浅,有心无力,还是当好个教书先生才是。
朝廷惜才但不勉强,陛下留了奏章不过半日,旨意就下来了。赏赐了不少东西,除了官职。
孟鹤堂的才能他看在眼里,所能为朝廷效力自然君王之幸,只是留人不留心,徒费心力之事。
陛下眼中的孟鹤堂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家国大义于心,更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可惜便可惜在一点,心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忌儿女情长。
不说战争,这人活着就必定会有牺牲有遗憾;哪里寻得个十全十美,尽随心意的事儿来。何况身为主帅,大敌当前最忌心有顾虑,恻隐不忍,一人动则三军摇。
他不会做错事儿,更不会选错人;每一个决定归于大义而言,他都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国之栋梁。
但他过不了自个儿的这一关,心病无药医。
说得起他胸怀家国,不畏凡俗情困,不做妇人之仁;往私了说,他就是冷血无情,宛如冰木不融不化。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他抱着行礼住进了七堂,时不时上后山去喝两口。如今这桐树长得可越是好了,兴许是因为这底下埋着一对儿终成眷属的璧人吧;眼泪早早流干了,剩下一方故事没入黄土,盛开如花。
有时他也去书房听师父讲两句,听不听得进先不说,单是听着,他便觉得心安。
师长尚在,仍可做少年。
师父会放下书,拉上他喝两杯;矮桌边儿上会有一笼小炉,银碳烧红碎裂作响,煮茶烟袅袅。
“这事不怪你。”师父说。
“不。”他摇了摇头,目光搁在眼下瓷杯里正缠绵缭绕升起的热气,道:“我只是不懂,为什么。”
那天,他原本以为老秦是因为怕下不了手而躲开了,却不曾想是为了同死。
那天,他原本以为余荌会哭着说起爹娘安危,却不曾想她含笑自若,横颈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