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又联想到姜展唯被封伯,皇上连个宅子都没赏。在财物方面,皇上不应该那么小器,很可能还是长公主给了什么暗示,怕当时对本家怨念犹深的姜展唯就势离开长公主府单过。
陆漫知道古代大家族重视嫡支,可姜展唯牺牲了那么多却还是嫌不够。现在人还没回来,还没有开始享受胜利果实,这边就开始打压,她总是意难平。
老太太的确活成了精,贤惠,大度,怜惜弱小,一切为这个家和后人着想,如今对姜展唯这一房也越来越好,甚至为姜悦讨了县主的封号。可一到关键时候她就太过偏颇,生怕庶子一房只顾自己不顾本家,这样对姜展唯何其不公。
陆漫想到姜展唯从北边打仗回来,他拚死挣下的军功却被长公主谋了一半给嫡支。当时,陆漫还觉得没有不妥,偏执的姜展唯就是不能太一帆风顺,就是应该多受挫折。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看到这一家人,包括自己都在家里安享富贵太平,而姜展唯却马不停蹄在外面艰难打拚,付出的不仅是汗水,还有可能是生命。每一次有了成绩,看到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却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失之交臂。而一旦有了闪失,最先被丢出去的永远是他。
之前她不喜欢姜展唯功利心太强,可后来却心疼不已。这个男人之所以那样拚命,不止因为他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护好自己在意的人,更知道自己不努力没有人会帮他。
这个家里,无论仕途还是婚姻,长公主帮助了每一个成年子孙,唯独没帮过姜展唯。上次帮姜展唯谋了一块免死金牌,还是揣测出了皇上的心意,献上陆漫的夜黄花和药方。她老人家借花献佛,讨好了几方人……
想到那张倔强的脸庞和总也舒展不开的眉头,陆漫的心好痛。
她觉得自己不能代替姜展唯退让,也不应该再装得无所谓。她冷了脸,斟酌着说道,“祖母,我觉得您的这个提议或许是对的,这个府里的确承了太多圣恩。但是,这件事不应该征求孙媳的意见,因为功劳不是我挣的。皇上赏罚分明,我制出青和丸和抗疟有功,已经赏了铁券丹书和财物给我。而三爷雄才大略,以最小的代价消灭罗泌国,为大楚开疆扩土,这是他挣下的功劳。受与不受,应该由三爷作主。我相信,经过这么多的磨砺,三爷应该知道哪些能受,哪些不能受。”
这些话意有所指,让屋里所有人都沉了脸。
陆漫过去真真假假忤逆过老太太,但老太太都当她那是撒娇。可这次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一点没有拐弯,别说晚辈,就是外人也不曾有过。老太太气得一下把茶碗撂在桌上,她想骂人,可想到若真的把人骂跑了,姜展唯就更如脱了缰的野马----拴不住了。
二老爷见长公主生气了,喝道,“陆氏,你怎么能如此跟祖母说话,真是把你宠坏了。道歉,快道歉。”
这个屋里,只有这个二货老爷没有明白长公主的真实意图,也只有他没有听明白陆漫话里的机锋。还觉得是陆漫“恃宠而骄”,顶撞了长公主,道个歉就没事了。
陆漫听了,只得起身屈了屈膝,说道,“对不起,祖母,孙媳的话太过直白了……”
只是直白,没有错。
二老爷又笑道,“娘,展唯媳妇给您道歉了,您就别生她的气了吧。”
长公主的气正没地方发,见这个蠢儿子送门,气都向他冲了出去,指着他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草包儿子,白活了几十岁,没为这个家做过一点贡献,娶媳妇,当官,娶儿媳妇,一切一切都是本宫给你谋划……老娘也不想生气,可老娘哪里有那个福气。老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你们这些儿子孙子谋划,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说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姜侯爷和三老爷吓坏了,赶紧跪下磕头说道,“母亲臊着儿子了,儿子不孝,儿子无能,让母亲伤心了……”
姜展举和陆漫、二老爷见状,也赶紧跪了下去。
第六百三十八章 翅膀硬了
众人听长公主骂了一阵,三老爷起身,把茶水递给长公主,说道,“娘喝口水,消消气。”
姜侯爷又说道,“我和三弟留在这里陪陪母亲,二弟、展举、展唯媳妇,你们几人就先回吧。”
陆漫和姜展举非常听话地躬身退了出去,二老爷还有些蒙。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受母亲待见,原来经常是他代哥哥弟弟受气,可这次怎么代自己的庶子媳妇受了气。他想不通也没法子,只得愤愤退了出来。
他们刚出屋门,就听见里面砸茶碗的声音。几人的脚步顿了顿,又如没听到一样继续向前走去。
回东辉院和晚轩都要经过那条林荫路,陆漫不愿意跟二老爷同路,而是带着新荷和李儿沿着游廊向后院走去。看似她去了姜悦住的湖心院,实际她是直接向鹤鸣堂的后门走去。路过湖心院的时候,还能听到从玻璃窗里传来老驸马和姜悦的笑声。这些人里,只有老傻子是不带任何目的对自己和儿女好吧。
陆漫出了后门,又走上那条她刚刚穿越过来天天走几次的甬道。
漫天星空璀璨,秋天的晚风已经很凉了。
她四周望望,夜幕中,那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还有望不到边的重重院落,让她又有了之前那种被困于深宅的困惑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