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应不应妾身?”她抬头,美眸中含潮带露,许是药效发作的缘故,发声已经不完整。
“应,朕应你就是了。”永隆帝抱紧她,“不就是让缙儿当上太子么,就算没有骆家这回事,就算你不会离开朕,朕早晚都会把江山交到他手中的,可是岚儿,你怎么会这样傻,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服毒,你把朕的心置于何地了?”
骆岚嘴角溢出一抹苍凉的笑,她从来都知道皇上骨子里是疼宠缙儿的,可是苏晏说对了,就算缙儿是她的亲生儿子,得皇上偏爱,他也不可能轻易就坐上太子之位,因为她是宠冠六宫的“妖后”,早就引起诸多不满,因为缙儿早些年的顽劣作风深入人心,他就算斗败了他的众兄弟,也得不到文武百官的支持,抓不牢百姓的心。
如此僵局下,唯有来一剂猛药方能破解。
倘若没有骆家,没有“妖后”的光环笼罩,赫连缙就只是一个仅能依靠自己的皇子,他潜藏的真本事才能慢慢被发掘。
“罪妾,谢皇上。”语音落毕,骆岚慢慢阖上双眼,手臂无力垂了下去。
“岚儿,岚儿——”永隆帝嘶声咆哮,整个冷宫顶上的瓦片似乎都在颤动。
永隆二十一年冬,罪后骆氏被废,薨于冷宫,骆氏一族被推上刑台,当日午门外流成河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褪下皇后光环,便不能以皇后之礼下葬,原本以骆岚的处境,被暴尸荒野都是极有可能的,但永隆帝怎么可能允许心爱的女人被这般对待,纵然不能给予皇后之礼,也要把葬礼办得齐齐整整。
骆氏棺椁出殡当日,册封太子的圣旨就到了晋王府,所有的事情发展与赫连钰事先预想的相背而驰,他怒得一上午便失手杀了好几个仆人,贤王府上空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所有人行事说话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拿到太子宝印,换上太子蟒袍,赫连缙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入宫觐见皇帝,而是提了把剑骑上快马气势汹汹去了宣国公府。
这一次,不用他再费力敲门,宣国公府大门敞开,苏晏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他外着赤罗衣,内为领口一圈青色的白纱中单,腰间束革带,佩绶,白袜黑履,脑袋上的八梁冠象征着公爵地位,标准的国公朝服。
才听到马蹄声渐近,苏晏便缓缓跪地,行稽首大礼,“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字正腔圆,声声有力。
赫连缙早就恨红了眼,一翻身跳下马背,手里的长剑“唰”一声出鞘,闪着寒光的剑尖直接抵在苏晏的胸口。
“苏晏,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撇开太子身份,他只想与他论兄弟情,要割袍断义,也就是今天了。
“恭贺太子殿下入主东宫。”苏晏继续打官腔,脸上神情并未因赫连缙的举动而有半分改变。
“为什么要害骆家,害我母后!”他嘶吼,剑尖往前一寸,直接割破苏晏的皮肉,在他干净的朝服上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在胸前衣襟上晕染开来,苏晏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声音有些低沉,“骆家和骆皇后是太子殿下无法拿到太子宝印的主因,殿下仁慈,不忍心动他们,便由微臣来做这千古罪人,就算后世晓得了真相,‘奸臣’二字也只会落到微臣头上,殿下你将是所有人眼中的千古一帝,指点江山,所向披靡,丰功伟绩自会名垂青史。”
果然是他!
赫连缙双眼怒红得快要滴血。
原本他还抱着那么一丝丝希冀,想着会听到苏晏不一样的解释,他也希望他会解释,说那些事都与他无关,哪怕是说谎,他也想听。
可是,苏晏就这么坦然大方地承认了。
胸腹内的气血不断翻涌升腾,喉咙口有些腥甜味,赫连缙强行咽下去,再看向苏晏的目光决绝而冷冽,手上力道一紧,那柄剑便直接刺进苏晏的心口,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嗤——”一声拔出剑,也不管苏晏胸前血流如注以及他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赫连缙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他,“苏晏,从今往后,你我割袍断义。”他要的,是苏晏的倾心辅佐,而不是把他的成功建立在生母和外祖家的牺牲上,即便后来知道了苏晏并非偏帮赫连钰,他只是采用了极其阴暗和极端的手段将他送上了太子之位,他也无法原谅苏晏。
这样的太子,他当得十分不痛快。
“微臣,叩谢太子殿下大恩。”即便是受了重伤,苏晏也依旧保持着跪送的姿态,直到赫连缙的马彻底离开这条街,他才因为体力不支而两眼一闭昏厥过去。
“九爷!”周围顿时响起慌乱的惊呼声。
——
东宫,重华殿。
赫连缙歪歪斜斜地靠在软榻上,周围全是空酒坛子,有打碎的,有还剩半坛子酒的,整个大殿一片熏人的酒味儿。
“殿下。”许菡听得消息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当即便忍不住湿了眼圈,忙跑过去阻止他,“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菡儿,你来了。”赫连缙低哑的声音蕴藏着撕心裂肺的痛,他埋首于她的颈窝,好久才说:“我难受。”
一夜之间,外祖家因为“反叛”而被诛,生母也去了,这样的沉重打击,换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住,许菡能理解他,抹了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