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辰在穆寒雪心里只是个符号,哪怕婚后,他也极少出现在家中----或者说,穆寒雪自己也不愿意与一个“陌生人”同居一室。大小姐只需振臂一呼,有的是姐妹陪着她通宵达旦。
更让她怦然心动的,是陈晓钟透露出来的点点滴滴不舍。二十年的情谊不过是几通电话便死灰复燃,无非她终于有了机会拿乔,假作不愿回心转意。
只是陈晓钟永远是那个让她失去理智全无自我的陈晓钟。看不得他心灰意冷,看不得他破罐子破摔,更看不得他找个替代品。穆寒雪开始频繁的与旧情人接触,最后一丝底线岌岌可危。
而楚江辰----楚江辰已经被她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并不知道楚江辰在新婚之夜的重感冒,也不知他硬生生拖出了肺炎甚至慢性心肌炎。她不知道楚江辰没日没夜的工作熬坏了肠胃,更不知道两年时间,那个隽秀青年已经早生华发,仿佛老了二十岁。
她亦不知道楚江辰早就看出端倪,却一直在父亲面前提她遮掩。她自以为的“徐徐图之”,其实根本是昭然若揭。
顾忌父亲的想法,也为了武穆的名誉,穆寒雪始终没有松口离婚。可陈晓钟不会给她犹豫的机会。他眼中是不舍的泪,却强作绝情冷漠:“我父亲要给我订婚。”
仿佛晴天霹雳,穆寒雪慌了。她没法放手,一想到陈晓钟要和别人在一起,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揪起来。那一刻,什么都顾不上,只能紧紧抓住眼前的人,哽咽着摇头。
“我不可能永远和你这样----”陈晓钟深呼吸,抬起头不让眼泪掉落:“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两年时间,已经够放纵了。”
“不,我们可以结婚。我和楚江辰离婚,然后我们结婚。”她慌张失措的给自己找理由:“武穆和东升也不会拒绝联姻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的……真的愿意吗?”陈晓钟脸上是巨大的惊喜,甚至带着几分恍惚。他紧紧抱住穆寒雪,吻她苍白的脸庞与殷红的唇。
穆寒雪疯狂的回应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楚江辰背靠着墙,捂着胸口缓缓滑落。陈晓钟将穆寒雪拥入怀中,嘴角是胜利的笑意。他在穆寒雪耳边轻轻喃呢:“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
楚江辰心肌炎突发,因抢救不及死亡。武穆失去了掌舵人,另有好几个大股东同时发难,穆松迎力挽狂澜,却被东升背后捅刀子,一夜之间倾家破产。
重症监护室外,穆寒雪怔愣的站着,透过窗户看病床上的穆松迎紧闭双眼,唯有胸口微微起伏。她突然想到了楚江辰----似乎他也好几次被送了进来,可没过多久又会出现在公司会议和谈判席上,为他们父女据理力争。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穆寒雪苦笑,无意识的捏紧口袋里那张银行卡。连穆松迎最后的救命钱,也是楚江辰提前谋划好的。而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要娶她的陈晓钟,此时已经在东升开起了庆祝会吧。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而她就是最蠢的一颗棋子。病房里有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开始忙乱起来,穆寒雪茫然看着人群往来穿梭,慢慢走出医院的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面前,苍老的声音传出来:“穆家丫头?你去哪儿?”
“我不知道。”穆寒雪摇头,车里的老者有几分面熟。
“哎,我也没想到晓钟不声不响的做这么大的动作,一点儿不知道念旧情。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他却一门心思的赶尽杀绝……”
老者絮絮叨叨从车上下来,手中握着的照片不小心掉在地上。穆寒雪下意识的拾起来一看,陌生又熟悉的容颜让她突然想起穆松迎无意中说出的一段往事。她愣楞的转头看陈老:“这是……?”
“一个故人。”陈昌云眷恋的拂去上头的灰尘,眼中是化不开的爱意与痛楚。肖月是他毕生所爱,陈肖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理由,可惜两个人都早早的离他而去,哪怕他拥有万般家财,也不过孤寂一世。
“你父亲还好么?”他小心翼翼的藏好照片,抬起头看穆寒雪,却见她突然笑的凄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瞬间,穆寒雪突然开了窍,想明白了陈晓钟的一切算计。他的唱念做打针对的始终都是楚江辰,而自己就是他逼死楚江辰的帮凶和武器。
手机里有唯一一张楚江辰的照片,是穆松迎强令她当做屏保图案用了一天的婚纱照合照。她颤抖着翻出来给陈昌云看,似哭非笑仿若夜枭的哀号:“像不像?”她眼中满是疯狂:“和那位夫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对不对?难怪您的儿子非要将他,将我们赶尽杀绝。”
“他是谁?”陈昌云沉默了许久,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出这三个字。
“楚江辰啊,我丈夫。”穆寒雪深呼吸,笑了:“他死的真冤。”
“您要是有心,找人去我家扫一扫,大约还能找到他的头发丝儿样本什么的,不过我觉得还是算了,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凄惨的事情。不如就当您今日什么都没看过吧。”
她一步步往医院走去,抬头看刺目的阳光。他们每个人都有罪,每个人都该受到惩罚,唯有那个无辜者,不知可能在地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