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辰道:“那疯谷主已将神农谷的一切供出来。你无需再装。本王今日来若是徒劳而归,不会再来第二次!”
孤云远先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不得不承认,疯谷主是他的失误。确切的说他是低估了秦墨。当初若非秦墨那般守着他,他不会暴露自己,君九辰和孤飞燕也未必上得了北山。他原本还想多陪在他们身旁一些时间的。只可惜他暴露了。他也没想到君九辰的动作这么快,能撬开疯谷主的口。然而,意外归意外,他很快就笑了。都已经被揭了底,他竟还是淡然自若,一点儿都不着急,眉宇间那股慵懒清贵像是与生俱来一般,自然流露。
也不知道君九辰心里头怎么想的,他看着孤云远,许久都没说话。最后举起酒杯来,敬了孤云远,而后一口饮尽。他接连给自己倒了两杯,两杯都敬孤云远,两杯都一口饮尽。他放下酒杯,低着头,这才淡淡道:“死者为大,如此被牵扯何其无辜?何况还是你心头上人?燕儿一个姑娘家打小本性纯善,被一步步逼至如今心狠手辣,你又于心何忍?”
或许是这话触疼了孤云远的心。他终于抬起头来,正眼看向君九辰。此时,君九辰也抬起头朝他看去。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万物都无声了。
君九辰等着。
孤云远却安静了很久很久,才出声。他问说:“心狠手辣?那可弑得了师,杀得了夫?”
弑师?杀夫?君九辰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孤云远眼中浮出一丝哀伤,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还是那样淡然,他说:“听说,你来找我讨探乾冥?”
君九辰追问道:“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孤云远避而不答,又问:“你参透了什么?说来听听。”
“弑师杀夫”这四个字一直萦绕在君九辰的脑海里,让本十分冷静的他开始心慌。他看着孤云远,迟迟没出声。他在克制。
孤云远并不着急,他又替君九辰倒了一杯酒,打了请的手势。然而,君九辰并没有喝,他质问道:“若非我们发现了那个冰棺,你还打算将她逼成什么样子?像你这般心狠手辣,冷血冷情吗?心上人的尸骨不保,你竟还能再次闲适喝酒?”
君九辰说罢,遂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尽数泼掉。
孤云远微微怔了下,举起自己的酒杯来,一口一口喝得很慢很慢。然而,喝得再慢,酒也都有喝光的时候,一如人生之路,走得再慢也终有尽头。
孤云远喝完了杯中所有酒,才道:“今年中秋,我命将绝。需……”
听了这话,君九辰骤然蹙眉,问道:“你,你竟不是器灵?”
孤云远淡淡笑了,他说:“药王鼎尚未炼成,何来器灵?再者,并非每件器物都能修出器灵。”
“药王鼎竟尚未炼成?”
君九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他心中越发不安,道:“难道燕儿的猜测是对的?她并没有契约药王鼎。”
尚未炼成的神器,是无法契约的呀!
孤云远呵呵笑开了,虽笑却满满的无奈。他说:“她契约的是我。只是,她从未认真命令过我,自然没有察觉。待我将药王鼎炼成,我死了,她便是药王鼎真正的主人了。”
君九辰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似懂非懂。
他思索了一番,问道:“北海那一战,你是故意引出凤之力和乾冥的?莫非,凤之力同乾冥之力,有何关联?同药王鼎亦有关联?”
孤云远点了点头,道:“你不愧为九黎之后,也不枉乾冥之力选了你!”
君九辰认真道:“所以,所谓的人剑合一其实便是……”
他突然停住了,好一会儿才要继续往下说。然而,孤云远突然站起来,弯身而来,在君九辰耳畔低语。
他侧着头,表情依旧淡然,他的声音很低。他说了很久很久。而君九辰端坐着,一动不动。他目视前方,那张认真的俊脸一点一点变得严肃起来,可是到了最后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都失去了焦距。显然,他愣住了。
孤云远说完后,顿了片刻,才起身站直。他淡淡道:“我本意多替你做一些,只是不料黎琴会半途杀出。伤及子泽非我本意,然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你为乾冥之主,选择权在你,不在我。你回去吧,天亮之前,是进是退,考虑清楚。无论进退,都……都望你保全我夫人,入土为安。”
孤云远说罢便转身了,君九辰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他没有停留,一步一步往院外走去。
就在他走出院子大门时候,君九辰叫住了他,道:“你们,成婚了?”
孤云远止步,并没有回头。
他只答了一个“是”字。
君九辰又道:“为何……为何她同燕儿如此相似?”
孤云远回头看来,笑了:“或许上苍念我多行善举,补偿了我十年吧。”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随着他的远去,他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最后仿佛消失在夜空里。
是的,天幕早已降临。今夜十五,长空皓月,不见星河。
孤云远都离去了,君九辰还愣愣地坐着。很快,他就开始给自己倒酒,一杯一杯倒,一杯一杯喝,最后索性提起酒壶来大口喝。然而,他喝光了孤云远的所有酒,还是没有醉,反倒更加清醒!清醒地记住了孤云远方才在他耳畔说的每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