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渟看到宁霏的目光,心头微微一跳,知道她肯定是起了疑心。
他的确是急躁了些。这一世的她经历过太多,聪明敏锐心细如发的程度更甚于前世,他只要有一点表现不对劲,恐怕立刻就会被她看出来。
可是看见前世里并不重口腹之欲的她,这一世这么喜欢享受,再想到这其中残酷无比的原因,他就忍不住心疼如割,忍不住想去抚慰她,忍不住想要对她好。送这一两篮点心果子,在他想做的事情里不过是冰山一角,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然,他想要她,也不可能永远在她面前都是这副神经病的样子,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前世被伤得那么惨烈,这一世她的心防必定会重得多,太早就莫名其妙地对她好,他怕她会怀疑他居心叵测,别有目的。
宁霏看谢渊渟没有回答,疑心更重,正要说话,谢渊渟突然挑眉一笑,毫无预兆地再次凑过来,在她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我喜欢,怎么样?”
宁霏刚才满心疑窦,根本没料到谢渊渟会这么突袭,连躲都来不及躲,一下子被亲了个正着。
而且还是“吧唧”一声特别响亮的那种。
“……”
宁霏一脸懵逼地整个人呆在那里,过了足有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唰一下猛然站起身。
“你干什么!”
之前进门时的那一下还能说是不小心撞上去的,现在这一下算什么!
这神经病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亲你啊。”
谢渊渟一脸这还用问的理所当然的表情,一边说,一边还十分热情主动地把自己的脸朝她凑了过来。
“霏儿要是觉得吃亏了,要不要给你亲回来?多少下都可以。”
宁霏:“……你给我滚粗!”
她忍不了了!就是个面团子捏的人都能给这神经病逼出火性来!
谢渊渟看她气势汹汹地去抓旁边的一个茶杯,反应倒是极快,往后一退跃上窗台,在窗台上姿态潇洒地朝她飞了一个大大的吻,下一瞬间便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宁霏扔出去的那个茶杯,啪地一声摔碎在窗户外面的地上,谢渊渟已经不见踪影。
“这混蛋……”
宁霏追到窗户前面,气得咬牙切齿,直感觉脑袋上像是要冒出烟来。她已经不记得她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发过火了。
豆蔻在一旁看着她那气乎乎的样子,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
宁霏转头瞪她一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豆蔻赶紧收敛笑容:“奴婢没笑什么,只是觉得,小姐自从遇到了七殿下之后,整个人好像就不太一样了。”
宁霏没好气地:“哪里不一样了?”
豆蔻想了半天措辞:“奴婢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就是觉得小姐自从二月在庄子上那场病之后,就变得有点奇怪,好像不是真人一样,虽然平日里笑眯眯的,但奴婢总是猜不出小姐在想什么,心情怎么样。而跟七殿下打交道的时候,小姐至少还会烦躁,会生气,有那种……活人的人气儿。”
宁霏微微停顿了一下。
被豆蔻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还真是这样的。
她从幽冥地狱里爬出来,本来就是一缕寄在别人身上的鬼魂,仿佛已经失去了属于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胸中只剩下一腔深不见底的仇恨,也难怪豆蔻会觉得她不像活人。
而最近,她已经好几次因为谢渊渟,而有了久违的情绪。
不过……这好像也没啥奇怪的,那种神经病,就算是个真正的死人都能给他烦得从坟墓里蹦出来,她生个气应该没什么吧?
不过……这些好像也都不是什么大事,按她现在的性情来说,她本来不应该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轻易激起火气的。
宁霏自己也给不了自己一个合适的说法,越想越乱越想越烦,最后干脆就丢在一边不想了。
从精神疾病的角度来说,这种神经病虽然脑子不正常,但一般很难对一样东西长时间保持兴趣。现在一时兴起,天天花样百出地缠着她,过段时间注意力转移了,很可能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她只要顺其自然,等着谢渊渟对她没兴趣了就行了,没必要这么纠结。集中精神好好准备明天珠玑会的最后一场才是真的。
毕竟,只要能进前三甲,珠玑会之后的珠玑宴上,她就可以见到……那些人。
宁霏在窗前仰头对着夜空,轻轻闭上眼睛,遮住了眸底无边无尽深不见底的黑暗,也遮住了那犹如地狱般的黑暗中的无数魑魅魍魉。
她不知道的是,在院子里一棵大梨树浓密的树梢上,有一个人影坐在一根横逸斜出的枝干上,一双丹凤眼眸正透过夜色,静静地遥望着她。
眸光同样深不见底,却带着沉沉的温柔。
……
第二天,珠玑会最后一场,书法比试。
书法一门作为珠玑会的压轴项目,而且又有观赏性,每年总是有最多观众来围观的。千金们进行比试的书院空地周围,前一天就早早设好了一大圈的桌椅、坐垫和凳子,方便观众们就座观看。
书法水平的发挥十分讲究状态,没有平心静气,很难写出一幅好字来。所以宁霏提前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应天书院,以做准备。
她来得算是比较早的,到女学的时候,里面零零落落地还没有几个人。宁霏往比试场地那边走的时候,一个身穿书院里下人青色服装的小丫鬟急匆匆地朝她赶过来,一脸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