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依旧盯着脚尖,拿打着旋儿的头顶对着凌敬,声音轻的跟黄花闺女似的,“谢谢。”
烟霞染红白云的鬓角,天空悠远闲淡,凌敬的目光忽而变得悠长,他轻声道:“不必谢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鸣霍然抬头,待看见凌敬轻描淡写的脸,眼中的惊讶渐渐隐去,又低下头,偏长的刘海跟着软软垂下,不说话,也不离开。
凌敬自然明白他踟蹰不肯离去的原因,“以后不要这样冒失,出门仔细看路。”话里只字不提方才撞见罗乾汉的那幕,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什么都没看见,当然也不会乱说什么。
陈鸣再次抬头,眼中仿佛重获新生一样焕发容光,正当凌敬以为他再说的也无非就是感谢他的“选择性失忆”之类的,却听他道:“我等你,可以教我一道题吗?”
或许是凌敬的表情有一秒的空白,才让陈鸣疑惑的问:“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说的是,上厕所最重要。至于这个叫陈鸣的奇怪物种……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显然在陈鸣看来,自身“清白”在学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对学习,有种异于常人的执着和近乎冷漠的狂热。
而不幸的是,经此一役,陈鸣把他当成了免费的题海搜索器,三五四天就要来找他答疑解惑探讨心得。接触的越多,凌敬也渐渐发现他虽然性格古怪了些,其实人还不错,而且长得也很耐看,属于越看越顺眼的类型。虽然在严肃的学习之余默默揣度一个人的长相显得有些不严谨,不过确是事实。
“岳林静,你起来说一下这道题的解法。”大概是凌敬走神走的实在太明显,连一向偏宠于他的数学老师都看不过去了,提问也是提醒。
凌敬缓缓的站起来,用他一贯的温吞步调。只是刹那,砰的一声,空气扭曲,尖叫四起,有热浪袭来,细碎的金属片飞扑一脸,喧嚣远去,周遭一切变得虚化,胸腹一片剧痛。
凌敬倒下的时候,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到很多张惊惶的脸朝他跑来,他倒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他失去了意识。
☆、哀你身先死
你回头,我一直在身后。——《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醒来时有瞬间怔忡,有种回到他刚从陌生的家里醒来时的感觉,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入目的一片苍白唤醒了记忆,他在课上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站到一半,课用平板突然爆炸了。
然后……他就进了医院。
“醒了?”
凌敬有些迟缓的转头看向出声之人,不期然对上一双深色的眼,圆形瞳孔中倒映出迷你版的他,一时看得他有些怔怔然。
“疼吗?”或许是很少关心人,明明的确传达的是担心关怀之意,语气却有些僵直的怪异。
凌敬摇摇头,“不疼。”
其实不然,也不知是没打镇痛药,还是止疼过了时效,胸以下和肚子上半截疼的厉害,阵阵割裂似的疼痛,还像兑了胡椒粉和豆豉酱似的又麻又辣。只是这些还是不要和小朋友说了,免得他一怒之下再找点盐洒上来说要提一下鲜。
察觉齐进航久没声息,凌敬不由朝他看去,一看之下顿觉微微心颤,他的眼神很沉,瞳色很浓,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起伏着多少莫可名状的情绪。
怔愣数秒后,凌敬忽而笑了,像是一幅浓淡适宜的画,突然开出了花。
风吹落花瓣,搅乱一池春水,湖面泛起涟漪,晃得人心旌摇曳。
眼中一直执着的某些东西忽然散了。
他听到他的声音,“不疼,因为没知觉了。”凌敬可怜兮兮的望着齐进航,“进航,我是截瘫了,还是截肢了?没关系你老实告诉我,我受得住。”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普照大地,心上坚冰顷刻化为柔情春水,又拌了蜜加了糖,甜软的发胀,一为凌敬难得一见的扮无辜装可怜,二为他罕有的不带姓的喊他名字,声音比流莺更动听。
心防被他简单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攻破后,眼神也再也冷硬不起来,齐进航无奈的轻叹一口气,揉了揉凌敬的脑袋,动作温柔的都不像他,只是出口的话却粗暴多了,“可惜不能如你所愿,平板爆炸的威力并不强,你既没截瘫也没截肢,只是内脏被余威波及。胃有点出血,但已经在内镜下止住了,这几天只能吃半流质。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可惜太浅远远够不到毁容的级别。胸部下半段和腹部上半段的多处皮肤被金属炸裂后的碎片割伤,不过大多都只伤及了皮肤表层组织和浅表小血管,最严重的是左侧上腹处的伤口,只差一层粘膜就能让腹腔也直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附近还有两根叫浮肋的东西,比一般肋骨脆弱,如果爆炸的撞击力度再强烈三四十个百分比,就能把浮肋撞断,浮肋断的位置刁钻一点,说不定可以插-进脾脏甚至胰腺,大出血,失血性休克,你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是不是比瘫痪还刺激?”
虽然眼神和动作能够溶解冰霜,但他半开玩笑的话里所透露出的对自身状况的不在意和轻视,还是让齐进航觉得恼火,因而话里的温度才和神情不成正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初醒,凌敬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变迟钝了,比如眼下听完齐进航的长篇大论,他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脑电波是不是被撞去了异次元的平行空间,否则人还是长这样,行为语言怎么就差这么多?又是摸脑门又是大长篇……要不然齐进航也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