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很晕,问道:“怎得了!”
“哎——能怎的了,今儿何季叔突然安排人来带孩子,你说……无缘无故地派人来专门带孩子,能为什么?”奉箭叹气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冲着咱们爷的孩子来的?”
雨墨立刻瞪大了眼,白了脸,惊怖道:“难说!当年我大少爷就是被我们老太爷以看孩子为由,从他爹怀里骗抱走的!”没爹疼的大少爷儿时在柳家连个下人都不如!
奉箭一听还真有过这样的事儿,哪里还敢耽搁,吩咐雨墨先带着弄瓦几个打点行装,自己就去通知福叔赶紧着神不知鬼不觉将预备年下的东西再次整理装箱,预备即可先拿走!
待到北堂傲抱着妞妞要先出来,得了消息的福叔赶出来,问先往哪儿搬时,大家俱是一怔,亏得福娘是个女人,又有社会经验,当即就让福叔抱了酣梦的妞妞,取了那日水军都督的书信与她:“咱们何须舍近求远,只管拿着这个去寻景陵县令,她就是腾不出驿馆,也还得给咱们想办法?”大不了让她把县衙后院腾出了一个小院落来安身,也比在外住客栈来得安全。
北堂傲一听,可不是这话——
最危险的地儿就是最安全的地儿!
只要福婶先冒充柳金蟾假作水军都督的幕僚,景陵县令多大的官,胆敢不以护官眷的待遇,来给他们爷女三人提供最严密的庇护?
当即不做多想,北堂傲就让奉书假充柳幕僚的官眷抱着妞妞坐在马车里,和福婶夫妻一起领着大家将装箱好的东西一并儿从角门处悄悄儿送走。
北堂傲和奉箭则留在家里,一面佯作那些送出去的东西都是拿出去提柳金蟾四处打点的各地特产,一面等那边柳金宝睡醒,按兵不动地稳住、死看着这边何幺幺屋里的人打扫前院的放廊等处,不落一人伺机去报信,也顺便见见那新送来的新奶爹。
屋里这紧绷得叫一个剑拔弩张,院外的薛红带着大儿子小石头站在院门处,单是等传,就差不多等了近一个时辰,心里这叫一个忐忑:不说留、也不说不留,只说老爷在院里打点夫人送亲朋好友的各地特产,分身乏术。
好容易来了个人喊说进去见见了。
这薛红也不知规矩,只听领他上台阶的男孩说,见着里面的爷立马就跪在地上磕头喊“老爷”,千万不可看脸。
薛红也不知这何老爷口中,四小姐偷娶得小侍怎的比柳家老爷的规矩还大,但一想着何幺幺说,只要他老实听话肯干,嘴巴严,不仅可以让他带着孩子以连续三年农闲时的白工来抵他们石家欠的债,这期间还能包吃包住——
这样的好事还想什么?
薛红立刻想也不想就领着大儿子来了。
进屋“噗通”一声,从没来大户人家做过事儿的薛红,那见过北堂傲,眼一乍见门帘后穿金戴银、一身绫罗裹身的奉箭,薛红想也不想“砰砰砰”压着儿子跟着他对着奉箭就连磕了四五个头,高喊:“老爷好!”
吓得奉箭忙扶不迭,直呼:“喊错了,你们寻的人在屋里呢!”
薛红抬起头,只觉得奉箭面如美玉、长发垂着赤金八宝的坠子,大毛的裘袍在身,不是老爷是什么——柳家的老爷们都不如他穿的好不说,一屋子的小季叔也没一个有他生得好的。
薛红傻,奉箭可不傻,赶紧打了里屋的撒花帘,道:“还不赶紧给老爷请安”!
薛红这才懵懵懂懂地顺着奉箭的所指,往那屋里一望,人没敢看清,一段彩绣辉煌的白狐狸大毛里的袍脚就映入眼来:这绣工可不是天上才有的么?
薛红不敢多看,急急忙忙地拉着小石头,向奉箭作揖后,就三两步,穿过门帘,又如法炮制地朝着卧榻就是一阵猛磕。
这次没人喊他停了。
薛红只得一直磕,好半日,才听那榻上一个懒懒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好似刚抿了一口茶般,方缓缓开口道:“你,叫什么?”
薛红起初也不知问谁,只觉得刚领他进来的孩子悄悄儿踢了他一脚,然后给他打帘子的男人与他道:“别磕了,我们爷问你名儿呢。还不赶紧答?”
“小的……小的叫薛红!”
铭记小孩叮嘱的薛红始终低俯着头,总觉得有一股子势压得他头都抬不起来,此气势必那仪仗威严的县令大人更甚。
北堂傲眼瞅这来人傻不愣登,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便也不想多苛责他,索性就将刚才放在心里,欲好好盘问他一番的心思淡了去,不经意地轻轻问了句:“薛青,是你什么人?”总觉得这名字像一家子似的,青啊、红的,弄不还还有黄绿蓝……
薛红不解何以这么问,便当是来的人这么介绍的,赶紧就趴在地上回道:“薛季叔是小的兄弟。”
薛季叔?
北堂傲当即眉头一拢:“薛季叔?”明明那年来,还只说是想收在金蟾房里先当通房,等有了孩子再……
眼下金蟾回去,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季叔……
北堂傲眼都要瞪凸了出来:“是薛……季叔,让你来的?”完了,这下不只是想要他北堂傲的孩子,分明就是紧接着要撵他北堂傲净身出门的意图了。
薛红一愣,不敢答是,只敢照实道:“不是,是小的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弟弟就去求何老爷,何老爷……特许小的用做工来抵债!”
“哦……”
北堂傲一颗憋闷的心,微微舒缓,刚才憋闷的心也微微散了些许——
觉得自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