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主人迎接的时候,他隔着门缝和大白鹅对峙了一会儿,然后侧过头和他二哥说:“这家挺有意思,他家狗懒死了,鹅倒是很警觉,赶明儿我也养两笼看看——”
宋小叔叔的话只说到这里就结束了,温余容接到小厮传的消息,亲自到门口迎接。
显然宋家兄弟两个不像李久或者温煦武那样能看得懂温余容的手势,温余容无声地问候两人,微微侧着身子带引两人来到待客的正堂。
到此为止,宋二叔对温煦武的兄长和家都还比较满意。不穷,不苦,干净,有序,温和,有教养,比预期的好出太多了,有了这个想法打底,加之之前已有默认,他便将温煦武的身份往子侄晚辈上又带了几分。
茶盏送到手边,宋二叔微一颔首,说道:“真是好地方,已勾起我归隐之意。”
温余容起初有些紧张,这时因为宋二叔一句话便觉可以放下,遂莞尔一笑以作回应。
宋二叔与他寒暄了几句,连八月和十月都被他拎出来说了一番,温余容偶尔才提笔写几个字给他,然后交给二叔。
他写字用的馆阁体,很是端正漂亮。
宋二叔忍不住称赞了一声,又盘算着时间,似乎可以进入正题,他便放下温余容的字,将话风转到婚事上。
这时候宋小叔叔打断了他。宋小叔叔咧着一口白牙,棕褐色的瞳仁里丝毫没有笑意,他说:“红药,这么多年不见,就不想先和我叙叙旧?”
第57章 锋芒
一个秦楼楚馆里出来的从良了的男囗,遇见自己的旧恩客,会给出怎样回应?
宋小叔叔预设了一万个答案,独独没猜到真实发生的那条。
温余容稍微分了点眼神给他,又看看宋二叔,脸上的笑容不变,神情也依旧淡定,眼神里多了些无奈和包容,仿佛在包容一个顽皮的小孩。
宋二叔咳嗽一声,说:“你说什么?少插话。余容,你小叔叔就是这神神叨叨的性格,你可不要见怪。”
温余容点点头,朝宋小叔叔弯了弯唇角。
他这根本就是挑衅!宋小叔叔气到眼眶都要瞪裂了,宋二叔偏偏完全无视他的意见,很快就在口头上和温余容定下了提亲的安排。温余容留了他们一顿饭,赶着日过午时送走了他们。
宋家兄弟上门的事情,温余容和李久提了,只没提宋小叔叔隐隐的敌意,李久也没甚理论。
既然两家都有了意思,接下来就是问一问温煦武的意思,温余容已写了信去,很快就得了回音说“由兄长做主”,温余容和李久便放下心来商议如何筹备等等。
刚刚议定请赵老先生做保山,温余容便接到了宋小叔叔的信。
宋小叔叔约他到安陵县城的斗金酒肆一晤。
李久瞥了一眼,见那信上文字虽极为简洁,却不乏暧昧的意味,顿时醋灌三江,十分不悦地问:“小舅舅找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也许只是聊聊两家的事罢了。”温余容停了一停,看李久显然是不信的,心下掂量一番,还是告诉他:“以前他常去南风馆,是我的——”
李久立刻打断他:“别写了。”
温余容攥着纸垂下头去,李久忙按住他的手解释:“我心疼了,不是别的意思。”
温余容悄悄地观察他的眼神和表情,揣摩他的语气,知道他认真这么想的,于是点点头示意自己懂,李久又问:“那,我陪你去?”
温余容摇头,挣出手写道:“宋小公子约着十五,那日你要进宫的。”
“我不去了。”
“傻话。你一年四季在外面不归家,我对你的父母深感愧疚。我和煦武做梦都想对父母朝夕问省,你有这机会,却不知珍惜。”
“好好好,我错了,我听你的。不过,你得注意着些,小舅舅向来没个章法,你得带上韩修,我才放心。”
“好。”温余容接得痛快,他自忖对宋小叔叔十分了解,不过这个人向来剑走偏锋的,临时闹点什么事也实属正常,带上韩修,总归心里有些底。
不几日过去,到了十一月十四,李久依依不舍地辞别心上人,往长安去了,次日清晨,温余容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早早起身梳洗,绕着菜畦花园走一圈活动活动筋骨,再下厨做了一顿简单的膳食果腹,天亮后套好骡子,乘车到了安陵县城的斗金酒肆。
斗金酒肆是整个安陵县最贵的酒肆,从西北去往长安的,从长安去往西北的,但凡要些面子的人,都选在这里歇脚。这个金碧辉煌富贵得俗气的地方,还挺配宋小叔叔的品味。
温余容习惯性地早到一刻钟。宋小叔叔定了酒肆最高的那间厢房,顶楼上只有这样一间房,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房子里面也是富贵雕梁的模样,温余容非常不习惯这样俗气又不带朴实的装饰,他铺好笔墨,点了蜡烛,然后就面对着窗户坐下来,好歹窗外辽阔的风景相当怡人。
“多年不见,你还真是给我送了份大礼。”
宋小叔叔的声音不阴不阳地从温余容背后传来,温余容出于礼貌,起身相迎,然后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
“你开个价。只要你放了我外甥女,不论你要什么,我都给。”
“什么都给?”温余容在早已备下的纸上写道,“你给的起什么?你不敢让你家知道这件事,你不能动你家的势力和库房。你只是无爵一身轻的谋士,我却有靖王殿下的全心全意,我缺什么?我需要什么?我只需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