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片,皱了皱眉,“不过碎成这样,可惜了。”
“柳老板觉得呢?”张末根转身问柳彦杰。
“看它的胎质与色泽,”柳彦杰说,“的确是北宋的。”
张末根听后,也凑到桌前,他拿起瓷片看了又看。“之前我也问过几个行家,有的说是北宋汝窑,也有的说是明朝的、清朝的。我是不懂。不过不管它是北宋汝窑、雍正窑,还是乾隆窑,那都应该是宫里的东西!”张末根眯起小眼,若有所思,“宫里的东西怎么到这儿了呢?”
柳彦杰不说话。白三爷站在一旁眯眼笑,也不说话。张末根又转到了他处。
从警务处出来,柳彦杰掏出怀表一看,十二点。那群来鉴赏瓷片的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有些还在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地断那年代。之前和他们说话的蔡恒早就走得无影无踪。
白三爷同柳彦杰道别后,坐着雪佛兰去了外滩的洋行。柳彦杰的车也早已停在门口。陈琦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柳彦杰,连忙下了车,替他打开车门。
“去劳勃生路的场子。在那里吃饭。下午再去沪西警察厅,胡辉的报告应该出来了。”柳彦杰坐在后座上吩咐。
“好的,二少爷。”陈琦关上车门。
陈琦亮了两下车灯,发动汽车,驶往沪西的劳勃生路。
布行、米行、南货店、小菜馆子很快从车窗边一晃而过。弄堂口有穿破布衫的老头子,佝偻着背替人补鞋底子。沿街路上,穿西装、穿马褂、穿旗袍的人来来往往,几个印度巡捕大摇大摆地走在中国人中间,偶尔拦下个路人来抄靶子。
过了法租界闸口,就是沪西,劳勃生路也同样热闹,每家小馆子都敞着门,不少人在里头吃吃喝喝。车子停在三层楼的洋房前。门顶“银岭”两个金字上堆了不少雪,霓虹灯也被埋在了雪堆里。
门厅口是一排吃角子老虎机。柳彦杰挺喜欢这老虎机,虽然能替他赢来的赌资不多,但容易上手,老老少少都会玩。这赌博机是由美国人杰克莱拉带进上海。只花了两年时间,这个美国佬就让老虎机风靡了整个上海。
柳彦杰走进大厅。“去把阿冠叫来!”柳彦杰对陈琦说。阿冠是负责替柳彦杰看场子的人。
场子里的伙计们见到柳彦杰都躬身向他极客气的问好。柳彦杰上了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口,竖着一块“宾客止步”的牌子。过了二楼走道,柳彦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在皮椅上坐定,门口有人敲门。
“进来。”
阿冠一身西装,他推门进屋,向柳彦杰鞠了躬。“柳老板好!”
“最近场子里怎样?”柳彦杰一边说,一边翻阅桌上的账本。
“很好,柳老板。”阿冠恭敬地回答。他在一旁说着些客人的事,提到几个军政头目的名字。“他们说,希望能再加几个雅间。”
“你跟他们说,请他们再等几天。”柳彦杰认真地看着账本,有些需要他签字的地方,他拿起钢笔蘸了墨签了字。
“胡辉的事,场子里的伙计们都知道吗?”柳彦杰问。
“大家都听说了。”
“有说什么的没有?”
“私底下有两、三个弟兄说了几句。”阿冠低着头说。
“说什么?”
阿冠抬眼谨慎地注意着柳彦杰的脸色,小声道:“提心吊胆,怕走夜路,怕再出事。”
“要出事的,躲在哪儿都会出事。想走的,结了工钱,叫他马上走,”柳彦杰极威严地说,“过了今天,不能再有人议论这件事。”
“是,柳老板!”阿冠站得挺直。
柳彦杰合上账本,走到窗口。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对面的烟纸店。烟纸店过去是对年轻夫妻的,日本人进来后他们逃进了租界。店门框下的绳索上挂了几张红色广告纸“一分钱三张卫生草纸”、“一分钱两支烟”、“肥皂每块一角七”,店里坐着个病怏怏的老头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丫头。有年轻人来买东西,小丫头给了盒烟,青年拿了烟盒拔腿就跑。老头从里面颤巍巍追出来,没跑几步倒在路边不停咳嗽,小丫头蹲在他身边放声大哭。几个路人,向他们看了眼,匆匆地走开了。
“阿冠,”柳彦杰收回视线,“找人把三楼打理打理,看看还能不能腾几个房间。到时候,把我这里的东西搬上去。二楼都做生意用。”
“三楼堆着好些东西,最多恐怕也只能腾出一间。”
“三楼那些东西,你找时间清点一下,尽早列好单子给我。”
“是,”阿冠又问,“柳老板,那些东西要卖掉吗?”
柳彦杰回头看了眼对面哭得满脸通红的丫头。“你去拿五个铜币,给对面烟纸店的老头,让那小丫头闭上嘴。坐在场子门口哭,晦气。”
“是,”阿冠犹豫地问,“那三楼的……”
“还不快点去。”柳彦杰催促。
阿冠急忙下楼拿了五个铜币给烟纸店的老头。刚放下钱,身边围上三四个叫花子,被阿冠恶声恶气地赶走了。
吃过饭,柳彦杰看了会儿报纸。沪西的报纸很乱,没有租界里规矩。一堆报纸里有一份《社会版报》。柳彦杰翻看了几篇,都是说日军怎么善待中国老百姓,怎么抵抗蓝衣社保护上海治安。柳彦杰想到了今早在警务处遇见的蔡恒。他把报纸折了几折,扔到一旁的废纸篓里。
柳彦杰带着陈琦去沪西警察局。已经是下午两点。胡辉的死让老胡一下子失去了依托,一夜间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