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人前往伏波园方向。
一路花草奇茂,碧波淙淙如洗,莲下游鱼戏水,嬉戏自如,北堂戎渡走过重重亭宇,直到隔了密密匝匝的花丛,不经意间看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才突然一跳,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挺拔高大的背影,站在一棵树旁,正自收掌,一身藏蓝的衣袍,腰束紫色宽围,长发半束半垂,衣袖紧紧扎进护腕当中,装束十分简练,看在远处的北堂戎渡眼里,只觉熟悉得简直就像是昨天才见过……北堂戎渡的眼眸中映着那人魁伟修长的背影,蓝色的瞳仁内有若星出云散,深如幽水,脸上似喜似乐,目光隔了重重花影,清透如同海上碧波,一时间右手不自觉地轻轻握起,然后又很快松开,鬓发被温暖的夏风轻轻吹起,片刻之后,忽然无声一笑,朝着那人走去。
鞋底轻轻踩过润绿如毯的草地,带起几点细碎的草叶,北堂戎渡徐徐走过去,走到那人的身后,既而抬起双臂,将两只手无声无息地自身后覆拢在男人的眼睛上,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笑意浓浓,并不说话,手掌温暖,十只手指修长如笋,掩在对方敏感薄软的眼睑上,动作之中,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亲昵之意——
此时此刻,若是有任何一个人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恐怕都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这个冷血残酷、杀敌盈野的年轻人,竟然会表现出这样充满孩子气的一面,用一双握惯了冰冷刀枪的手,轻轻捂住了一个男人的眼睛……
北堂尊越自然早已察觉到有人走近,并且知道是谁,因此也不惊讶,只是将双手抬起,同时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有如冬日暖阳,覆住了北堂戎渡轻轻捂在他眼睛上的手,一面听着身后那人极轻微的悠长呼吸声,一面轻笑道:“……怎么,难道还要本王猜猜你是谁么。”
北堂戎渡从身后闻到了父亲身上的草木香气,他不说话,呼吸清浅,只是含笑,似乎就快要抿不住嘴角饱满将溢的笑意,而且也不松手——或许,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缘故罢……北堂尊越突然‘嗤’地一声笑出声来,道:“……都是十六岁的大人了,怎么还这样淘气,嗯?”他说着,双手微微下滑,握住了北堂戎渡的手腕,同时嘴角微翘,慢悠悠地道:“再不松手,本王便打你屁股……”
北堂戎渡把额头抵在男人强壮的背脊上,不住地轻笑,连双肩都微微颤起来,终于开口道:“好罢,你可真无趣……”话音未落,突然北堂尊越猛地回过身来,在北堂戎渡的惊咦声中,一把其抱起,随即便往上抛去,北堂戎渡猝不及防之间,被父亲高高抛了起来,然后又重新稳稳接住,既而北堂尊越便双手扣着少年的腰,将对方半举起来,直到北堂戎渡开始挣扎,这才大笑着放开他,道:“还敢不敢了?”
北堂戎渡双脚刚一落地,就微微向后撤离半步,同时不轻不重地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擂了一拳,瞪了他一眼,彼此对视着,然后才半是恼火半是抱怨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聊,我小时候你就老爱这么乱抛我……要是你哪回接不住怎么办?”北堂尊越薄唇一弯,锐利的眼眸中如同寒冰乍破,化作春水,哂道:“你说说,哪次没接住你,嗯?”他望着北堂戎渡,忽然轻轻一笑,和煦如风,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让对方看着自己,北堂戎渡一愣,既而亦凝神与北堂尊越静静互视,彼时一阵风过,树上落花朵朵,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仔细逡巡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的每一处细小变化,似乎想要捕捉到任何与从前的不同之处……
半晌,北堂尊越忽然笑了,缓缓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将北堂戎渡拥进怀中,北堂戎渡见状,好象思索了一瞬,既而没等北堂尊越拥住他,便已自己抢先一步,蓦然抬手抱住了北堂尊越,将头倚在男人胸前,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不再患得患失……酒不醉人人自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父亲,这个杀人如麻的人是他的,这个喜怒无常的人是他的,这个心狠手辣的人是他的,这个温柔慈爱的人也是他的——是父亲,也是情人——
那一分思念点滴而起,油然而生,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居然就会这么,想念你……
少年的主动令北堂尊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就嗤笑着把北堂戎渡搂在身前,低头咬住对方的一绺头发,扯了一扯,既而调笑道:“怎么,越大越会撒娇了,嗯?”北堂戎渡在男人怀里翻了个白眼,道:“……嘁,撒什么娇,我只会撒尿。”嘴里这么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北堂尊越闻言,揉了揉北堂戎渡的脑袋,笑骂道:“没个正形。”
北堂戎渡忽然把头抬起来,拿起北堂尊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笑道:“嗳,是不是很想我?”他这一笑,真真如同空山无人花自开,一双薄唇鲜艳润泽得就仿佛沁饱了水一般,北堂尊越好似被吸引了一样,突然间很想吻他,用父亲那样满是慈爱温柔的吻法,也用情人那样满是暧昧缠绵的吻法,他低声说道:“那是当然……”说话间,已将脸靠近了北堂戎渡,就要攫住那饱满的淡红色唇瓣,但北堂戎渡却忽然用手把他一推,将北堂尊越按在身后的那棵树前,让男人结实的脊背紧紧抵住了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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