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尹迟跟他好像很熟,说起话来并不客气,指了指对面的宋远棠,“路过,跟朋友来的。”
男人叫司港,听到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时,宋远棠有些差异,毕竟他太年轻,长得是极好看的那种,走出去被认作明星也不为过。这和宋远棠想象中的酒吧老板形象相差太多。
司港看了一眼宋远棠,又看看贺尹迟,眼神暧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贺尹迟问他,他们聊起天来一如多年的老朋友,“前几天还听说你在国外。”
司港可能是刚从外边过来,身上有没下去的汗,“前天刚回,本想周末再叫你出来喝酒呢。”
两人正说着,音乐声停了,灯光也亮起来,是明媚的暖黄色,落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台上的歌手收拾起吉他,大概是到了下班时间。
没了音乐,酒吧里的气氛一下子也就降了下去,司港想起了什么,撺掇着贺尹迟,“欸,你上去唱一首呗?”
贺尹迟挑了下眉,看了眼对面的宋远棠,低头喝酒掩饰情绪,“今天就算了吧。”
“别啊。”司港记得贺尹迟唱歌挺好听的,有段时间他们酒吧没找到驻唱歌手,只要贺尹迟来酒吧,就必定要被逮着上去唱一首,这张脸加上轻哑歌喉,吸引客人的效果颇佳。
要是平时贺尹迟绝不这么扭捏,他是个干脆利索的人,唱一首歌而已,帮朋友捧捧场,不是什么难事。但今天宋远棠在,他就有些犹豫。
吉他是他高一不务正业学的,边学边玩没学得多精,到了高二歌唱比赛的前一个月才又下了很大功夫,只是为了给宋远棠唱一首歌。
于是提起吉他,提起唱歌,总是能回想起少年不谙世事许下的承诺。
“好听吗?”台下贺尹迟抱着吉他,冲着宋远棠弯着眼睛笑,像个等待邀赏的孩子。
宋远棠还是那样淡淡的,“嗯。”
实际上,他开口时被掌声和尖叫淹没的歌声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但贺尹迟不要他们的承认,他只要宋远棠的认可,就如一整个星球上那么多的玫瑰,他只要他的那一朵。
“真的?”
宋远棠好像并没有多少开心,“真的,她们都起身鼓掌了。”
“她们?”贺尹迟敏锐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眼,小小失落,“那你呢?我又不是唱给她们听的……”
他是唱给宋远棠一个人听的。
“那以后我只对你唱,好不好?这样你就不会误会了。”少年时的贺尹迟笑着道。
宋远棠躲开他凑得过近的脸,不敢直视他眼底的深情。
后来那首歌宋远棠听了很多年很多遍,叫《慢慢喜欢你》,街头巷尾,商场便利店,数不清的版本,但再没有一个版本,能堪比贺尹迟当年的情深。
他一直忘不了,贺尹迟当时在台上投来的目光,那样炙热纯粹,可他却无法回应。
司港看着走神的两个人,晃了晃贺尹迟的肩膀,“我这有吉他,帮我捧捧场,阿迟?”
贺尹迟推托不过,“那好,就一首。”
“行!”司港也是个爽快人,让人准备好吉他,“就上次那首吧。”
贺尹迟站起来,问他,“哪首?”
司港说,“你把人家女生唱哭的那首。”
贺尹迟笑了下,接过吉他走上台,坐下来调整好话筒的位置,拨了两下弦调音。
只是简单的两个音弦,尾音轻颤着,宋远棠的心也立刻跟着颤了颤。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贺尹迟唱歌,毕竟这些年里连再见都是奢想,能坐在一起喝杯酒已经让他恍若梦中。
酒吧里喧嚣的交谈说笑声顿时安静下来。
贺尹迟调好了音,低头拨动琴弦,他已经很久不碰吉他,弹起来手有点生,但很快就找到了状态,刚毅的脸上多了份平日难见的柔情,认真而迷人。
留下最后一盏月的光
因为孤单 害怕夜的黑 打开过往
……
低沉沙哑的嗓音透过空气传到宋远棠的耳膜里,没了记忆中的不羁叛逆,也没了重逢后的冷淡漠然,此时的贺尹迟是宋远棠没有见过的模样,像是沉寂许久的沧桑旅人,历尽千帆后回到原地。
……
当岁月像海浪带我到很远很远
在望不到边听不到爱的每一天
我用相信明天编织了一个谎言
欺骗每个辗转难眠的夜
……
伴着吉他的声音,贺尹迟唱得很轻很轻,不像是一首歌,更像是一封掏心的信,像是宋远棠这些年写下的日记,一幕幕如流水涓涓长流,用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最深切的思念。
……
那些幸福的心动的历历往事
让我思念一个已被荒废的名字
……
唱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贺尹迟放缓了调子,不知是不是宋远棠的错觉,他似乎听到歌声里带着沉默的哽咽。
宋远棠的眼眶染了一圈不明显的红,眼中水汽蒸腾,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这样的夜里,几乎要落荒而逃。
那个名字,在他心里从未荒废,反而如一颗种子,在野火燎原过后的荒野,岁岁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