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转头看向赵捕头,只听他咋舌道:“萧老弟好俊的身手!方才若不是你及时反应化去易宁这一掌,日后他怕是要为误伤了自己的小情人儿肠子都悔青了呢。只没想到他出招竟如此狠辣,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许是梦见什么深仇大恨的人寻上门来吧?”
永延并不答话,攥着易宁的手腕停了一会儿才松了手,微微歉意地笑道:“也怪我太过大意,明知王兄病得迷糊了还将他与煦云置于一处,好在没闹出什么事体,否则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赵捕头呵呵笑道:“谁能想到易宁如此酒后无德出手伤人?萧老弟不必太过自责了。”一面又转向煦云道:“小云,你宁哥现在这样子也回不得家,你素来身子弱小心也染上风寒,还是先跟萧老弟回去吧。易宁这边我自会照应着。”
煦云刚才迷茫半晌,听赵捕头说自己是宁哥的小情人时还羞得红了脸,可到末了才知道宁哥方才的举动竟全是病中糊涂作不得数,一时间又是失望又是担心,如何肯就走,忙出声说自己也要留下来好照顾宁哥。
赵捕头却深知易宁素来极疼爱煦云,断不肯让他冒染上风寒的危险辛劳,还想再劝时却听永延说:“无妨。既然煦云想留就让他留下好了,反正我回去也是无事可做。咱们先让王兄在这里躺一躺,大夫一会儿就到,等他瞧过再商量怎么办也不迟。至于席间众兄弟就由他们吃喝。难得热闹一回,莫要扫了大家的兴。”
赵捕头一听大是感动,觉得这人貌不出众却实在够义气,再看煦云梨花带雨软语央求的模样,如何忍得下心拒绝?便爽快答应了。
待赵捕头出去招呼弟兄们喝酒后,留在房里的两人便小小争论起来。煦云本想自己动手照顾易宁,永延却又不允,说是易宁若再闹起来,就凭煦云怯生生模样哪里躲得开。你来我往一番还是劳动体尊贵重的七王爷亲自出马。永延倒也不在意,接过刚拧出的毛巾敷在易宁额上。易宁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不一阵已是全身冒汗,脸上颈上汗水已湿了衣衫。煦云担心地瞧着,细声问给他擦个身可好?永延便扶起易宁让煦云为他宽衣解带。谁知衣襟半敞时煦云忽低低地惊呼一声,永延顺他视线看去,只见易宁身上尽是浅浅红痕,虽是快褪了,但因为极多看来仍是触目惊心。心下已是明了此物为何,不由得暗笑一声。一抬头正对上煦云满是焦虑的大眼,只听煦云蹙眉道:“都怨我,原该想到牢里蚊虫必多,早给宁哥带些驱虫药粉也不会害他被咬成这个样子了……”话音未落永延微笑道:“看这样子倒不是跳蚤之类,怕是种秋后才生的极小的虫子,大牢阴湿正适生存,那种虫子咬过便是这样。若是能保持衣裳清洁干燥倒好些,可在牢里哪有可能?”
煦云自然心疼不已,仍是一直埋怨自己太不留心,也抱怨宁哥如何都不会照顾好自己。永延已在肚里笑过几番,却仍一本正经地接过煦云拧出的毛巾为易宁擦拭身子,小心翼翼安置他躺好。煦云看得有些讶异,心里却是暖暖,天真地凑到永延身边小声道:“王爷原来这般会照顾人么?我倒不知道呢。”
永延故意脸一板:“你笑话我么?”见煦云慌得连连摇头才眯起眼笑道:“我说笑的。不过说起来,跟你宁哥相比,是我照顾你照顾得好还是他?”
煦云看着他笑意温存不由得红了脸低首喃喃道:“这如何比得……”
季永延一笑,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我知道他在你心中无人可比,放心,我自然不会小气到跟他抢那位置……只要你记得我的好,我也就满足了。”话虽仍有些调笑之意,语气却极认真。
煦云一怔,看着他眼中温柔情意竟有些恍惚了,那一夜王爷独立中宵心心念念的也是一个无可比拟的人吧?能让如此优雅高贵温柔体贴的王爷念念不忘的人,定然也是极出色让人一见倾心的人儿呢。
两人各想各的心事,一时间相对无言。
十六
易宁折腾一阵方沉沉睡去,看去甚是安帖,只身上烧得象火炭儿似的,脸色绯红,呼吸也粗重不匀。好一阵伙计才领了大夫匆匆赶到,把过脉大夫便笑道:“小哥儿这病,据脉象看,寸缓而滞,尺数而滑,五脏骤受寒热侵袭,两毒攻脾。脾主土,土伤而金盛——”
永延早听得不耐烦截道:“大夫,你只说这病要不要紧,只管背什么书?”
大夫也不恼,慢条斯理地道:“自然无碍,一剂发表药,出一身痛汗就会好的。”
正说话间,易宁却自醒了,虽是虚软无力,倒还清醒。永延送大夫顺便叫人去抓药,煦云留下照顾易宁,絮絮地讲一番方才如何如何,易宁听得心不在焉。当煦云说到为他擦身时易宁的脸色忽然苍白。幸好煦云只顾着说话也没注意他有什么异样。说了半晌煦云才想起来问他可是饿了,想吃什么。易宁只是摇头,看外面天色已晚,便道:“大哥他们必要惦记了,我还是先回家的好。”煦云急急道:“你现在正弱,出去被风吹着可怎么好?”
这时永延正送了大夫回来,听见两人这般说便插话道:“不妨事的。我早料到王兄必想回家歇息,已命人备好马车。王兄若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只是——你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行万不要勉强。”停了一下又微微一笑:“免得煦云又为你劳心伤神。”
易宁听着也没甚表情,只答道:“有劳王爷。”